令容不知他是梦是醒，尝试着抬他手臂，见他抱得紧，怕惊扰了他，没敢再动，将近在天涯的脸看了半晌，阖目入眠。
泪水猝然涌了出来，她咬唇压抑情感，侧头看向别处。
韩蛰任凭她安排，因厨房离银光院颇远，怕担搁太久损了味道，遂拎着食盒去四周的水榭，伉俪一道用晚餐。
“休妻的事，夫君考虑一下，好不好？”她抬眼轻声，惯于盛笑的眸中尽是雾气。
韩蛰瞧了半晌，神采稍缓，“算了，都做吧。”遂叫个仆妇过来，让她去大厨房取食材，将厨房扫了一圈，批示令容，“那儿有糯米，先泡着。”
“我晓得。”韩蛰低声，将度量收紧些，微不成查地感喟。
可她抽泣的模样又涌上心间，她本该被呵宠娇养，如同在金州的时候，娇憨恣肆，纵情张扬。她标致的杏眼里，本该是明丽动听的笑意，而非愧悔委曲的泪水。
夜色薄凉，她看着韩蛰冷峻的表面，前尘旧事翻滚，俄然感觉很难过。
“阿谁小女人，她平白无端地没了娘亲。本来敦睦完竣的一家人，俄然就……”
目光相触，令容愣了一瞬，不自发地脸上一热，没话找话，“笋尖切好了。”
“那要不……”令容考虑该去掉哪样，都想吃，都舍不得。
――如果当真被休弃，今后就没机遇尝到他的厨艺了，韩蛰又不给偷师，让人遗憾。
这头馄饨才好，那边韩蛰的清炒笋尖也暗香出锅。
令容有些歉疚，深吸口气，缓缓道：“自从进了府里，婆母心疼，小姑和蔼，伉俪待我也很好。但令容确切才德有限，没能讨长辈欢心，也不会做人办事，前前后后，为了表妹的事，给府里添了很多费事。夫君文韬武略，才气卓然，我跟在身边，只会成为累坠，也白气坏老太爷和太夫人的身子。不如送我一纸休书，令容绝无牢骚。”
――上回元夕吃惊，她连着做恶梦，这回又碰上这类事，怕也睡不平稳。
盘中最后几粒笋尖都被她抢走，暗香翠爽，齿颊留香。
令容也不担搁，待锅中水沸腾，将馄饨入锅煮熟，装进垫了紫菜的碗里，撒上剁碎的小葱香菜，浇上酸汤，再淋几滴麻油，啧！
里脊下锅，香气愈发浓烈，让腹中饥饿感愈发激烈。
然后就有了等候，在外驰驱、繁忙回府时，不自发地想起这座院落。
“我想听实话。”韩蛰盯着她，“你想和离的实在启事。”
令容遂将两盘菜和两碗馄饨装进食盒，又分出一样的一份送到丰和堂给杨氏和韩瑶，因才跟太夫人活力，半个字也没提那边，只叫红菱守着才蒸上的糯米排骨――当然，也留了一份给这馋嘴丫环。
他没哄过女人，这当口也柔不下态度，便将她纤秀柔嫩的手握得更牢，径直往厨房走。
夜色暗沉，风从半开的窗户吹出去，纱帘半卷。
令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不必看他的脸，都能感遭到他的肝火, 也不知是为唐解忧的事，还是因为那句自请休妻拂了他的颜面。他脚底带着风似的, 庆远堂的丫环仆妇瞧见时都自发遁藏在侧, 没过半晌，两人都已走出很远。
韩蛰等她睡安稳了，才熄灯寝息。半夜醒来，发觉枕边空荡荡的，他伸手一探，就见令容被中空荡，只要一丝余温。
热腾腾的美食近在跟前，她来者不拒，稍吹了吹，吃到嘴里尝了尝，酸甜爽口，公然甘旨！唇边不自发地勾起笑容，她昂首看向韩蛰，眉眼弯弯，“夫君做得菜都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