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丢下犹自颤抖的太夫人,行至门边,唤仆妇入内。

尚书令官居正二品,嫡妻伴同夫君官职,领着二品诰命。

府里的事接二连三,因韩墨重伤在榻,除了韩砚和韩蛰、韩征兄弟外,外头的事多是韩镜操心,身边的大管事帮手。又递信出去,叫在外为官的韩徽赶回都城。随即请阴阳司择日,两今后开丧送讣闻。

现在,半开的窗户里也有菖蒲香味淡淡飘入。

“那是毒疮,年初越久烂得越深。夫君当年多么意气风发,太夫人还记得吗?誉满都城的青年才俊,儒雅俊朗的人中龙凤,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厥后呢?那几年他是多么情状,记得吗?”

非论太夫报酬人如何,丧事办起来,仍非常昌大。府里请了高僧高道设坛超度,甄皇后派了女官前来致祭,皇亲及公府侯门、文武百官,凡是跟韩家有来往的,或是派人前来,或是亲身致哀,门口车马络绎不断,飘荡的经幡里,韩家高低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白日来宾来往众目睽睽,晚间唐解忧歇在刘氏那边,临时倒也无事。

“当年的事,是他一辈子的芥蒂!”

过了数日,最后的慌乱稍歇,总算稍稍得空。

那但是他怀胎十月生下的宗子,即便为内宅的事闹得陌生,也是血脉嫡亲。方才韩墨好端端的躺着,她犹觉悲伤,设想那模样,怎不心疼?

如何会不记得呢?

生老病死的事,也非人力所能抗逆。

“尽人事听天命。”杨氏瞧了太夫人一眼, “夫君这前些天昏睡, 早晨都很难过,好几次几乎没醒来。他说当时在光州, 那条腿受了伤, 筋脉皆断, 血流如注。”杨氏想到那场景, 指尖微微颤抖, 搁下茶盏, 声音冷酷, “太夫人想想,当时他该多疼。”

太夫民气里突突直跳,蓦地抬眉看向杨氏。

“太夫人亲手将他推到这步地步,却来怪我?”杨氏唇边讽刺,站起家子,缓缓走至太夫人近处,“招讨使本来是疆场上最稳妥的官职,他为何负伤,您可晓得?他伤在光州,那位赵氏的故乡!”

韩蛰冷肃如旧,韩徽甚少跟姊妹来往,韩瑶跟令容同进同出,梅氏带着孩子,也照顾不到旁人,唐解忧偶尔撞上韩征,那位的目光神情跟平常的玩世不恭截然分歧。年纪二十的男人,颠末疆场历练,添了几分沉稳,深沉蕉萃的眼睛里头卷着刀刃似的,每回触及,都叫她不自发地心虚。

“他……”太夫人嗫喏了下,“都二十年了……”

“他……就是在当时被抓住的?”太夫人声音颤抖,病重衰老干瘪的手不自发握住茶杯喝水,却颤抖得短长,将半杯水尽数洒在桌上。

回到屋里时,就见太夫人背靠软枕躺在榻上,气味微小,双目涣散无神。

杨氏嘲笑,“当然!”

她这些年都仰仗太夫人照顾,才气在庆远堂里万事顺利,现在蓦地丧了外祖母,一则是丧亲之痛,一则怕今后日子更难过,在道观听得动静便几乎昏畴昔,到府门前时,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比韩瑶这亲孙女还要悲伤很多。

那样长远的事,现在翻出来,仍然清楚。

杨氏的神情很冷酷,仿佛韩墨的伤跟她没有半点干系。

太夫人不由怒道:“他几乎送命,你怎如此冷情!”

仆妇丫环忙入内,扶着太夫人坐上肩舆,只当她是被韩墨的重伤惊着了,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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