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琼笑容一僵,还没说些甚么,陈玫就笑吟吟地携着丫环直接分开了滴翠亭。
等进到正堂,顾寅见内里只点了两支短蜡,未免讶异。又见顾长清坐在灯影里并不说话,神采被烛光晃得忽明忽暗,似有黯然之态,更是吃惊。
顾长清看了半日,回身要出去时,却见得琴桌上的桐木八宝灰胎朱漆焦尾琴被素白潞绸盖得严严实实——这是苏妙真一贯珍惜的爱物,便是碰掉了点漆她都能急到上火,故而向来保管得安妥至极。
“大女人这是想起来了?”
雪萍是从姑苏跟来的陪嫁丫环,那里不晓得卫若琼心机浅偏又脾气差,当下忙委宛劝道:“奴婢瞧着爷对那小绿菱可不像是有男女上的意义。奶奶越跟爷拧着干,岂不越不招爷的待见?爷的脾气本来就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奶奶如果不软一点,那伉俪之间可要如那边?”
顾长清又是半晌没说话,直到进堂送热茶的婆子悄悄退出,他方缓缓摇了点头:“我愧对余容太多,真真她又做下一件对余容极要紧的错事,我更加不能视若无睹,现在也就在寻名医上能替余容尽一经心,若再不去办,我知己上实在过不去……”
忙递了盏冰镇梅汤给卫若琼压火, 同时道:“奶奶就是看不惯绿菱阿谁小蹄子, 待会儿可也别落了二女人的面儿。”
雪萍道:“天然不是做妾。”因见卫若琼迷惑,忙解释道:“若顾知府休妻或合离,那这大女人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嫁畴昔做正妻了?”
卫若琼身为陈宣的老婆,天然也传闻过陈礼佳耦当年是如何虐待侄子侄女,诡计谋夺产业爵位的,当下跟着叹了口气,二人落座,用了些茶果,又说了会儿话,陈玫便说要去小厨房看看。
卫若琼跟着点了点头,但觉雪萍说得仿佛有理——陈玫由长姐一手养大,豪情非比平常,陈玫又夙来有主张,若要替这姐姐筹算筹算,倒也极其能够。
等陈玫走远,卫若琼就立时咬牙顿脚,赶退亭内一干下人,对雪萍恨声道:“陈玫这些日子也越来超出度了,要了绿菱不说,现在还插手陈家的内宅中馈之事。我才是当家人,她一个迟早要出嫁的小姑子凑甚么热烈!”
又见陈玫正往这边靠湖的滴翠亭里走来,身后则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年小婢女, 此中一人袅娜纤巧,雪萍立时明白了几分。
顾寅忙承诺了,回身刚要分开,却又顿住脚步,揣摩着顾长清的语气,踌躇道:“虽说我们做下人的不该置喙主子的事,但少爷,你跟余容女人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
顾长清捏了捏眉心,道:“不是为这个。”
顾长清眉头立时紧皱,要唤人斥责,忽记起苏妙真并不准除她本身和他以外的任何人碰琴桌,思及此处,他面色顿变,凝睇着琴桌沉默好久,终究在丫环出去点灯时恍然惊醒,转成分开,大步走到正堂,让人去传顾寅。
一声锣响,济宁府衙的同知、通判、照磨、经历等人便齐齐向顾长清施礼辞职,六部经承及三班衙役出了值房人选,亦然前后分开。不一时,前衙便空落冷僻了下来。顾长清独安闲高案后静坐好久,直到暮色消逝,夜色来临,前衙已是黑灯瞎火,他才缓缓起家,今后宅而去。
故前去济宁道贺陈家重聚嫡亲的人络绎不断, 直到蒲月中, 这些亲眷老友们方连续拜别。待到蒲月末,就连都城里的乾元帝也传闻了此等悲欢聚散,亦是非常感慨, 乃至更罕见地下了圣旨,安抚陈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