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弦不动声色,摩挲杯沿,缓缓道:“景明他幼年成名,很有些本事,只可惜他在姻缘一事上颇不顺利,未婚娘子还没过门就死了,已有两年,他倒重情重义,至今也未在议亲。”
苏问弦先头还没甚么,听到她最后一句,突地沉下脸来:“怎得,抢功我能在前头,如许的实事我反不能做了?真要揭出来一堆硕鼠,反是大功德。为一己之私不敢取义,那是懦夫之举。真真,你先顾虑,怕我获咎陈宣。又感觉我不该参合这亏空大事,但是看不起我?在你内心,我就是那等怯懦如鼠,无勇无谋,乃至于只能当缩头乌龟的人么。”
“既然有人想要让这几座官仓燃个尽还讳饰他们的罪证,你恰好把两座仓场救下来,让他们没体例借火警挡亏空,不说得再吃力量再做账目,便是事发他们总得遭贬斥或撤职……以是,他们如何不记恨你。”
苏妙真正探身去取案几上的小小并刀,听出苏问弦言语里的隐含之意:便是能掌天下漕粮转运的人,在他眼里也无可害怕处,可见苏问弦志向高远。
苏妙真忙忙点头,不允,“那可不可,陈宣那人在杀亲血仇上都能忍了两年,厥后你在雅间相斥,他立时诚心报歉,能屈能伸,此民气机城府至深……若真为我开罪他,反倒不妙,不若此时让他有愧我们伯府,往火线有些好处呢。”
苏妙真喃喃道:“这亏空定然不是小数,不然不至于用火警来讳饰,可如何是好。”
绿意不说话还好,一说苏妙真更觉委曲,嘟囔道:“那里是我耍性子,他明天不晓得拿了多少话堵我哩,又是不信他、又是女儿家管得太宽、又是看不起他的,怎得再好跟人说话的,多说多错,不如闭嘴反倒清净……”
“倒不如今后上本朝廷,请以改制,下放部分权责……让各自街坊邻居构造‘潜火义社’,如许一旦走水,他们救火不必等五城兵马司来人,自行可先灭火,反而便宜。更不必说于己相干,必定是经心极力,不畏存亡的。”
苏问弦不料她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一愣。
苏妙真剪落烛花,侧首一笑:“话虽如此,能不结仇还是不结仇的好,何必冒险。”搁下剪刀,见苏问弦面有微哂,又道:“不说他了。官仓这事,我总感觉,这仓场大火背面的隐情不能被讳饰住,万一,万一真的事发,你可不要掺杂,宦海排挤如此险恶,你和爹爹,可得先明哲保身才好……”
过了半盏茶时候,但听帘闱内并刀轻剪,绿意隔了帘子瞧一眼,模恍惚糊地,里头倒是苏问弦拿过黄橙,替她剪开剥下,沾了白雪似的新盐,递畴昔温声劝哄道——
似无羞怯、神驰或欢乐等小女儿神态。
绿意回话时,将顾寅在她面前夸耀的顾长清事迹也顺嘴说了。
苏妙真倾身凑到苏问弦跟前,想了想低声问:“但是侵仓舞弊,有人中饱私囊,乃至于亏空过大,借火毁仓,今后交割再算亏空,就毫无干系了。”
总有千言万语似对他讲,他低声道:“真真,有的时候,你想得反比我们这些须眉男人要长远。建潜火义社,的确可行且有必行之处……另有当日元宵走水一事,出了棋盘街后,反而是你先想到分散救火……”
话音低柔嫩糯,苏问弦一向留意看她,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皱眉,并不出声,细心去瞧苏妙真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