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编修又问问故里的年事,又问迩来可有几个驰名誉的人。三公子因他问这一句话,就说出杨执中这一小我能够算得极高的操行,就把这一张诗拿出来送与鲁编修看。鲁编修看罢,愁着眉道:“老世兄,似你这等所为,怕不是自古及今的贤公子?就是信陵君、春申君,也不过如此。但如许的人,盗虚声者多,有实学者少。我诚恳说:他若果有学问,为甚么不中了去?只做这两句诗,当得甚么。就如老世兄如许屈尊好士,也算这位杨兄平生第一个好遭际了,两回躲着不敢见面,此中便可想而知。依鄙意。如许人不必非常周旋他,也罢了。”两公子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又吃了半日酒,讲了些闲话,已到城里,鲁编修定要送两位公子回家,然后本身归去。
草茅隐贤士,又招好客之踪。
斯须,酒过数巡。食供两套,厨下捧上汤来。那厨役雇的是个乡间小使,他靸了一双钉鞋,捧着六碗粉汤。站在丹墀里尖着眼睛看戏。管家才掇了四碗上去,另有两碗未曾端,他捧着看戏。看到戏场上小旦装出一个妓者,扭扭捏捏的唱,他就看昏了,忘其以是然。只道粉汤碗已是端完了,把盘子向地下一掀,要倒那盘子里的汤脚,却叮当一声响,把两个碗和粉汤都打碎在地下。他一时慌了,弯下腰去抓那粉汤,又被两个狗争着,咂嘴弄舌的,来抢那地下的粉汤吃。他怒从心上起,使尽平生力量,跷起一只脚来踢去,不想那狗倒未曾踢着,力太用猛了,把一只钉鞋踢脱了,踢起有丈把高。陈和甫坐在左边的第一席,席上上了两盘点心——一盘猪肉心的烧卖,一盘鹅油白糖蒸的饺儿——热烘烘摆在面前,又是一大深碗索粉八宝攒汤,正待举起箸来到嘴,俄然席口一个乌黑的东西的溜溜的滚了来,乒乓一声,把两盘点心打的稀烂。陈和甫吓了一惊,慌立起来,衣袖又把粉汤碗招翻,泼了一桌。满坐上都感觉惊奇。鲁编修自感觉此事不甚吉利,烦恼了一回,又不好说,随即悄悄叫管家到跟前骂了几句,说:“你们都做甚么?却叫如许人捧盘,可爱之极!过了丧事,一个个都要重责!”乱着,伶人副本做完,众家人掌了花烛,把蘧公孙送进新房。厅上众客换席看戏,直到天明才散。
家人去了十余日,领着蘧太守的回书来见两公子道:“太老爷听了这话,甚是欢乐,向小人叮咛说:‘本身不能远来,这事总央烦二位老爷做主。’央媒拜允,一是二位老爷拣择。或娶畴昔,或招在这里,也是二位老爷考虑。呈上回书并白银五百两,觉得聘礼之用。大相公也不必回家。住在这里办这丧事。太老爷身材是康强的,统统放心。”两公子收了回书、银子,择个谷旦,央请陈和甫为媒,这边添上一名媒人,就是牛布衣。
又过了数日,蘧公孙告别回嘉兴去,两公子又留了一日。这日,三公子在内书房写答复蘧太守的书。才写着,书童出去道:“看门的禀事。”三公子道:“着他出去。”看门的道:“内里有一名先生,要求见二位老爷。”三公子道:“你回他我们不在家,留下了帖罢。”看门的道:“他没有帖子,问着他名姓,也不肯说,只说要面会二位老爷谈谈。”三公子道:“那先生是如何一小我?”看门的道:“他有五六十岁,头上也戴的是方巾,穿的件茧绸直裰,像个斯文人。”三公子惊道:“想是杨执中来了。”忙丢了书子,请出四公子来,奉告他如此这般,仿佛杨执中的行动,因叫门上的:“去请在厅上坐,我们就出来会。”看门的应诺去了,请了那人到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