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娄家两位公子在船上,前面一只大官船赶来,叫拢了船,一小我上船来请。两公子认得是同亲鲁编修家里的管家,问道:“你老爷是几时来家的?”管家道:“乞假回家,尚未曾到。”三公子道:“现在在那边?”管家道:“现在大船上,请二位老爷畴昔。”两公子走过船来,瞥见贴着“翰林院”的封条,编修公已是方巾便服,出来站在舱门口。编修原是太保的弟子,当下见了,笑道:“我方才远远瞥见船头上站的是四世兄,我内心正迷惑你们怎得在这划子上,不想三世兄也在这里,风趣的紧。请进舱里去。”
换过了席,两公子把蘧公孙的诗和他刻的诗话就教,极夸少年美才。鲁编修叹赏了好久,便向两公子问道:“令表侄贵庚?”三公子道:“十七。”鲁编修道:“悬弧之庆,在于何日?”三公子转问蘧公孙。公孙道:“小侄是三月十六亥时生的。”鲁编修点了一点头,记在内心。到晚席散,两公子送了客,各自安息。
次日,蘧公孙上厅谢亲,设席喝酒。席终,归到新房里,重新摆酒,伉俪举案齐眉。此时鲁蜜斯卸了浓装,换几件雅淡衣服,蘧公孙举眼细看,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三四个丫环养娘,轮番奉养,又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做采,一个叫做双红,都是袅娜轻巧,非常色彩。此时蘧公孙仿佛身游阆苑蓬莱、巫山洛浦。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当下让到书房里。陈和甫举眼四周一看,见院字深沉,琴书萧洒,说道:“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说毕,将椅子移近跟前道:“鲁老先生有一个令爱,年方及笄,晚生在他府上,是晓得的。这位蜜斯,德行温良,才貌出众。鲁老先生和夫人因无子息,爱如掌上之珠,很多人家求亲,只是不允。昨在尊府会晤南昌蘧太爷的公孙,实在爱他才调,以是托晚生来问,可曾毕过姻事?”三公子道:“这便是舍表侄,却还未曾毕姻。极承鲁老先生相爱,只不知他这位蜜斯贵庚多少?年命可相毛病?”陈和甫笑道:“这个倒不消虑。令表侄八字,鲁老先生在尊府席上已经问明在内心了,到家就是晚生查算,替他两人合婚:蜜斯少公孙一岁,本年十六岁了,天生一对好伉俪,年、月、日、时,无一不相合;将来福寿绵长,子孙浩繁,一些也没有马脚的。”四公子向三公子道:“怪道他前日在席间谆谆问表侄生的年代,我道是因甚么,本来当时已成心在那边。”三公子道:“如此极好。鲁老先生错爱,又蒙陈先生你来作伐,我们马上写书与家姑丈,择吉央媒到府奉求。”陈和甫道别道:“容日再来就教,今暂告别,回鲁老先生话去。”两公子送过陈和甫,返来将这话说与蘧公孙道:“贤侄既有此事,却且休要就回嘉兴。我们写书与太爷,打发盛从归去取了覆信来,再作事理。”蘧公孙依命住下。
草茅隐贤士,又招好客之踪。
两公子进了家门,看门的禀道:“蘧小少爷来了,在太太房里坐着哩。”两公子走进内堂,见蘧公孙在那边,三太太陪着。公孙见了表叔来,仓猝见礼,两公子扶住,邀到书房。蘧公孙呈上乃祖的书札并带了来的礼品,所刻的诗话,每位一本。两公子将此书略翻了几页,奖饰道:“贤侄少年如此大才,我等俱要退避三舍矣。”蘧公孙道:“小子无知妄作,要求表叔指导。”两公子欢乐不已,当夜设席拂尘,留在书房安息。次夙起来,会过蘧公孙,就换了衣服,叫家人持帖,坐肩舆去拜鲁编修。拜罢回家,即叮咛厨役备席,发贴请编修公,明日拂尘。走到书房内,向公孙笑着说道:“我们明日请一名客,劳贤侄陪一陪。”蘧公孙问:“是那一名?”三公子道:“就是我这同亲鲁编修,也是先太保做会试总裁取中的。”四公子道:“究竟也是个俗气不过的人。却因我们和他世兄弟,又前日船上遇着就先扰他一席酒,以是明日邀他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