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到了陶红,在娄太爷柩前大哭了几次,拿银子做了几天佛事,超度娄太爷生天。娄家把很多亲戚请来陪。杜少卿连续住了四五日,哭了又哭。陶红一镇上的人,大家感喟,说:“天长杜府刻薄。”又有人说:“这白叟家为人必然非常好,以是杜府才如此尊厚酬谢他。为人须像这个白叟家,方为不愧。”杜少卿又拿了几十两银子交与他儿子、孙子,买地安葬娄太爷。娄家一门,男男女女都出来拜谢。杜少卿又在枢前恸哭了一场,方才返来。
当下走过淮清桥,迟衡山路熟,找着房牙子,一起看了几处河房,多不中意,一向看到东水关。这年是乡试年,河房最贵,这屋子每月要八两银子的租钱。杜少卿道:“这也罢了,先租了住着,再买他的。”南京的民风是要付一个进房,一个押月。当下房牙子同房东人跟到仓巷卢家写定租约,付了十六两银子。卢家摆酒留迟衡山同杜少卿坐坐,到夜深,迟衡山也在这里宿了。
钦奉圣旨,采访天下儒修。本部院访得天长县儒门生员杜仪,操行端醇,文章高雅。为此饬知该县儒学教官,即敦请该生本日束装赴院,以便磨练。申奏朝廷,引见擢用。
两省名流,重修礼乐之事。
到家,娘子向他说道:“自你去的第二日,巡抚一差官,同天长县的一个门斗,拿了一角文书来寻,我回他不在家。他住在饭店里,日日来问,不知为甚事。”杜少卿道:“这又奇了!”正迷惑间,小厮来讲道:“那差官和门斗在河房里要见。”杜少卿走出去,同那差官见礼坐下。差官道了恭喜,门斗奉上一角文书来。那文书是拆开过的。杜少卿拿出来看,只见上写道:
次日凌晨,正要回拜季苇萧这几小我,又是郭铁笔同来羽士来拜。杜少卿迎了出去,瞥见羽士的模样,想起昨日的话,又忍不住笑。羽士足恭了一回,拿出一卷诗来。郭铁笔也送了两方图书。杜少卿都收了。吃过茶,告别去了。杜少卿方才出去回拜这些人。连续在卢家住了七八天,同迟衡山谈些礼乐之事,甚是相合。家眷到了,共是四只船,拢了河房。
在家清算,没有川资,把那一只金杯当了三十两银子,带一个小厮,上船往安庆去了。到了安庆,不想李大人因事公出,过了几日才返来。杜少卿投了抄本,那边开门请出来,请到书房里。李大人出来,杜少卿拜见,请过大人的安。李大人请他坐下。李大人道:“自教员归天以后,我常念诸位世兄。久闻世兄才品过人,以是朝廷仿古征辟大典,我门生要借光,万勿推让。”杜少卿道:“小侄菲才寡学,大人误采浮名,恐其有玷荐牍。”李大人道:“不必太谦,我便向府县取结。”杜少卿道:“大人垂爱,小侄岂不知?但小侄麋鹿之性,草泽惯了,近又多病,还求大人另访。”李大人道:“世家后辈,怎说得不肯仕进?我访的不差,是要荐的!”杜少卿就不敢再说了。李大人留着住了一夜,拿出很多诗文来就教。
次日告别出来。他这番盘程带少了,又多住了几天,在辕门上又被人要了多少喜钱去,叫了一只船回南京,船钱三两银子也欠着。一起又遇了顺风,走了四五天,才走到芜湖。到了芜湖,那船真走不动了,船家要钱买米烧饭。杜少卿叫小厮寻一寻,只剩了五个钱。杜少卿算计要拿衣服去当。内心闷,且到岸上去逛逛,见是吉利寺,因在茶桌上坐着,吃了一开茶。又肚里饿了,吃了三个烧饼,倒要六个钱,还走不出茶社门。只见一个羽士在面前走畴昔。杜少卿未曾认得清。那羽士转头一看,忙走近前道:“杜少爷,你如何在这里?”杜少卿笑道:“本来是来霞兄,你且坐下吃茶。”来霞士道:“少老爷,你为甚么独安闲此?”杜少卿道:“你几时来的?”来霞士道:“我自叨扰以后,因这芜湖县张老父台写书子接我来做诗,以是在这里。我就寓在识舟亭,甚有景色,能够望江。少老爷到我下处去坐坐。”杜少卿道:“我也是安庆去看一个朋友,返来从这里过,阻了风,现在和你到尊寓顽顽去。”来霞士会了茶钱,两人同进识舟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