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七日,汤镇台将亲随兵丁叫到面前,问道:“你们那一个认得冯君瑞?”内里有一个高挑子出来跪禀道:“小的认得。”汤镇台道:“好。”便叫他穿上一件长白布直裰,戴上一顶纸糊的极高的黑帽子,搽上一脸的石灰,妆做处所鬼模样。又叫仆人妆了一班牛头马面、魔王夜叉、极狰狞的怪物。叮咛高挑子道:“你明日瞥见冯君瑞,即便抓住,重重有赏。”安插伏贴,传令管北门的,天未明就开了城门。
看看已是除夕。清江、铜仁两协参将、守备禀道:“晦日用兵,兵法所忌。”汤镇台道:“且不要管他。‘应用之妙,在于一心’,苗子们本日过年,恰好出其不料,攻其无备。”传下号令:遣清江参将带领本协人马,从小石崖穿到鼓楼坡,以断厥后路;遣铜仁守备带领本协人马,从石屏山直抵九曲岗,以遏其前锋;汤镇台自领本标人马,在野羊塘作中军大队。调拨已定,往进步发。汤镇台道:“逆苗巢穴,正在野羊塘。我们若从通衢去,轰动了他,他踞了碉楼,以逸待劳,我们倒难以克期取胜。”因问臧岐道:“你认得可另有巷子穿到他前面?”臧岐道:“小的认得。从香炉崖扒过山去,走铁溪里抄到前面,可近十八里,只是溪水酷寒,现在有冰,难走。”汤镇台道:“这个无妨。”号令中军,马兵穿了油靴,步兵穿了鹞子鞋,一齐打从这条路长进步。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汤总镇得了大胜,检点这三营、两协人马,无大毁伤,唱着凯歌,回镇远府。雷太守接着,道了恭喜,问起苗酋别庄燕以及冯君瑞的下落,汤镇台道:“我们连赢了他几仗,他们穷蹙逃命,猜想这两个已经自戕沟壑了。”雷太守道:“局势看来,自是如此,但是上头问下来,这一句话却难以登答,明显像个饰词了。”当下汤镇台不能言语。回到衙门,两个少爷接着,请了安。却为这件事,内心非常迟疑,一夜也未曾睡着。次日,将出兵得胜的情节报了上去。总督那边又批下来,同雷太守的所见竟是一样,专问别庄燕、冯君瑞两名要犯,“务须克期拿获解院,以凭题奏”等语。汤镇台着了慌,一时没法。只见臧岐在旁跪下禀道:“生苗洞里途径,小的都认得。求老爷差小的前去,刺探得别庄燕现在那边,便好设法擒捉他了。”汤镇台大喜,赏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前去细细刺探。
次日,行里写了一只大江船。尤胡子、臧四同几个小厮搬行李上船,门枪旗牌,非常热烈。六老爷送到黄泥滩,说了几句分别的话,才叫一个划子荡了归去。
公然镇远有个民风,说正月十八日,铁溪里龙神嫁妹子。那妹子生的丑恶,怕人瞥见,差了多少的虾兵蟹将保护着他嫁,人家都要关了门,不准出来张看。如果偷着张看,被他瞧见了,就有疾风暴雨,高山水深三尺,把群众要淹死无数。此风相传已久。
过了几日,总督把禀帖批下来:
且说那苗酋正在洞里,堆积众苗子,男男女女喝酒作乐过年。冯君瑞本是一个奸棍,又得了苗女为妻,翁婿两个,列举着很多苗婆,穿的花红柳绿,鸣锣伐鼓,演唱苗戏。俄然一个小卒飞跑了来报导:“不好了!大天子出兵来剿,已经到了九曲岗了!”那苗酋吓得魂不附体,忙调两百苗兵,带了标枪,前去抵敌。只见又是一个小卒没命的奔来报导:“鼓楼坡来了大众的兵马,不计其数。”苗酋同冯君瑞正镇静焦急,忽听得一声炮响,后边山头上火把齐明,喊杀连天,从空而下。那苗酋领着苗兵,舍命混战。怎当得汤总镇的兵马,长枪大戟,直杀到野羊塘,苗兵死伤过半。苗酋同冯君瑞觅条巷子,逃往别的苗洞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