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已是除夕。清江、铜仁两协参将、守备禀道:“晦日用兵,兵法所忌。”汤镇台道:“且不要管他。‘应用之妙,在于一心’,苗子们本日过年,恰好出其不料,攻其无备。”传下号令:遣清江参将带领本协人马,从小石崖穿到鼓楼坡,以断厥后路;遣铜仁守备带领本协人马,从石屏山直抵九曲岗,以遏其前锋;汤镇台自领本标人马,在野羊塘作中军大队。调拨已定,往进步发。汤镇台道:“逆苗巢穴,正在野羊塘。我们若从通衢去,轰动了他,他踞了碉楼,以逸待劳,我们倒难以克期取胜。”因问臧岐道:“你认得可另有巷子穿到他前面?”臧岐道:“小的认得。从香炉崖扒过山去,走铁溪里抄到前面,可近十八里,只是溪水酷寒,现在有冰,难走。”汤镇台道:“这个无妨。”号令中军,马兵穿了油靴,步兵穿了鹞子鞋,一齐打从这条路长进步。
那知县接了呈词,马上升堂,将舵工、朝奉、海员一干人等,都叫进二堂,问道:“你们盐船为何不开行,停靠在本县处所上是何原因?那些抢盐的姓甚名谁,常日认得不认得?”舵工道:“小的们的船被风扫到岸边,那港里有两百只划子,几百个凶神,硬把小的船上盐包都搬了去了。”知县听了,大怒道:“本县法律严明,处所清肃,那边有这等事!清楚是你这主子揽载了贩子的盐斤,在路伙着押船的家人肆意嫖赌花消,沿途偷卖了,借此为由,企图狡赖。你到了本县案下,还不实说么?”不由分辩,撒下一把签来。两边如狼如虎的公人,把舵工拖翻,二十毛板,打的皮开肉绽。又指着押船的朝奉道:“你必然是知情伙赖,快快向我实说!”说着,那手又去摩着签筒。不幸这朝奉是花月丛中长大的,近年有了几茎胡子,仆人才差他出来押船,娇皮嫩肉,何曾见过如许官刑。今番见了,屁滚尿流,凭着官叫他说甚么就是甚么,那边还敢顶一句。当下叩首如捣蒜,只告饶命。知县又把海员们嚷骂一番,要将一干人寄监,明日再审。
雷太守闻声拿获了贼头和冯君瑞,亦甚是欢乐,即请出王命、尚方剑,将别庄燕同冯君瑞枭首示众,其他苗子都杀了,具了本奏进京去。奉上谕:
当晚开船,次日到家。大爷、二爷先登陆回家。才洗了脸坐下吃茶,门上人出去讲:“六爷来了。”只见六老爷前面带着一小我。走了出去,一见面就说道:“闻声我们老爷出兵征剿苗子,把苗子安定了。来岁朝廷必然开科,大爷、二爷一齐中了。我们老爷封了侯,那一品的荫袭,猜想大爷、二爷也不奇怪,就求大爷赏了我。等我戴了纱帽,给细女人看看,也好叫他怕我三分。”大爷道:“六哥,你挣一顶纱帽单单去吓细女人,又不如去把这纱帽赏与王义安了。”二爷道:“你们尽管说话,这小我是那边来的?”那人上来叩首存候,怀里拿出一封书子,递上来。六老爷道:“他姓臧,名唤臧岐,天长县人。这书是杜少卿哥寄来的,说臧岐为人甚妥当,荐来给大爷、二爷使唤。”二爷把信拆开,同大爷看,前头写着些“叨教老伯安好”的话,前面说到“臧岐一贯在贵州做长随,贵州的山僻巷子他都认得,其人颇能够供使令”等语。大爷看过,向二爷说道:“杜世兄我们也好久不会他了,既是他荐来的人,留下使唤便了。”臧四叩首谢了下去。门上人出去禀:“王汉策老爷到了,在厅上要会。”大爷道:“老二,我同六哥用饭,你去会会他罢。”二爷出去会客,大爷叫摆饭同六老爷吃。吃着,二爷送了客返来。大爷问道:“他来讲甚么?”二爷道:“他说他店主万雪斋有两船盐,也就在这两日开江,托吾们在路上照顾照顾。”二爷也一同用饭。吃完了饭,六老爷道:“我本日且去着,明日再来送行。”又道:“二爷如果得空,还到细女人那边瞧瞧他去。我先去叫他那边等着。”大爷道:“六哥,你就是个索债鬼,缠死了人,本日还那得工夫去看那骚婊子!”六老爷笑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