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门上人出去禀道:“扬州萧二相公来拜。”汤镇台道:“这是我萧世兄。我会着还认他不得哩。”赶紧教请出去。萧柏泉出去见礼。镇台见他美如冠玉,衣冠儒雅,和他施礼奉坐。萧柏泉道:“世叔恭喜回府,小侄就该来存候。因这些时,南京翰林侍讲高老先生乞假回家,在扬州过,小侄陪了他几时,以是来迟。”汤镇台道:“世兄恭喜入过学了?”萧柏泉道:“蒙前任大宗师考补博士弟子员。这领青衿不为稀少,却喜小侄的文章前三天满城都传遍了,公然蒙大宗师赏鉴,可见甄拔的不差。”汤镇台见他说话聪明,便留他在书房里用饭,叫两个公子陪他。到下午,镇台本身出来讲,要请一名先生替两个公子讲举业。萧柏泉道:“小侄迩来有个看会文的先生,是五河县人,姓余名特,字有达。是一名明经先生,举业实在好的。本年在一个盐务人家做馆,他不甚对劲。世叔若要请先生,只要这个先生好。世叔写一聘书,着一名世兄同小侄去会过余先生,便能够同来。每年馆谷,也不过五六十金。”
余大先生道:“先生,你这一番群情,真可谓之发矇振聩。”武正字道;“衡山先生之言,一丝不错。前年我这城中有一件奇事,说与诸位先生听。”余大先生道:“愿闻,愿闻。”武正字道:“便是我这里下浮桥处所施家巷里施御史家。”迟衡山道:“施御史家的事,我也略闻,不知其详。”武正字道:“施御史昆玉二位。施二先生说乃见中了进士,他未曾中,都是太夫人的地葬的不好。只发大房,不发二房。因养了一个风水先生在家里,整天商讨迁坟。施御史道:‘已葬久了,恐怕迁不得。’哭着下拜求他,他决然要迁。那风水又拿话吓他,说:‘如果不迁,二房不但不仕进,还要盲眼。’他更加慌了,托这风水到处寻地。家里养着一个风水,内里又相与了多少风水。这风水寻着一个地,叫那些风水来覆。那晓得风水的讲究,叫做父做子笑,子做父笑,再没有一个不异的。但寻着一块地,就被人覆了说:‘用不得。’家里住的风水急了,又献了一块地,便在那新地左边,打通了一个亲戚来讲,夜里梦见老太太凤冠霞帔,指着这地与他看,要葬在这里。因这一块地是老太太本身寻的,以是别的风水才覆不掉,便把母亲硬迁来葬。到迁坟的那日,施御史弟兄两位跪在那边,才掘开坟,瞥见了棺木,坟里便是一鼓热气直冲出来,冲到二先生眼上,顿时就把两只眼瞎了。二先生更加信这风水竟是个现在的活神仙,能知畴昔、将来之事。厥后重谢了他好几百两银子。”
毕竟书子里说些甚么,且听下回分化。
一起到了家里。汤镇台拜过了祖宗,安设了行李。他那做高要县知县的乃兄已是告老在家里。老弟兄相见,相互欢乐,连续吃了几天的酒。汤镇台也不到城里去,也不会官府,只在临河上搆了几间别墅,左琴右书,在内里读书教子。过了三四个月,瞥见公子们做的会文,内心不大欢乐,说道:“这个文章,如何得中!现在趁我来家,必要请个先生来经验他们才好。”每日迟疑这一件事。
这余有达、余有重弟兄两个,守着祖宗的家训,闭户读书,不讲这些隔壁账的势利。余大先生各府、州、县作游,相与的州、县官也很多,但到本县来总不敢说。因五河人有个牢不成破的见地,总说但凡是个举人进士,就和知州知县是一小我,不管甚么情都能够出来说,知州知县就不能不依。借使有人说县官或者敬那小我的操行,或者说那人是个名流,要来相与他,就一县人嘴都笑歪了。就像未曾中过举的人,要想拿帖子去拜知县,知县便能够叉着膊子叉出来。老是这般见地。余家弟兄两个,操行文章是从古没有的。因他家不见本县知县来拜,又同方家不是亲,又同彭家不是友,以是亲朋们虽不敢轻他,却也不晓得恭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