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的目光一半在来人身上,一半在他身上,见他这般模样,放下心来,心道:“看来这些人不是和姜枫一同来的。”
他身边此人惊诧,问道:“走?”
周澈不觉得意,正气凛然、慷慨激昂地说道:“《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今岂能因国法而灭春秋、杀孝子?我宁受县君的肝火,也不肯不仁不义,为天下杀一奇士。”
裴元绍拽了周澈到一边,私语道:“澈君,姜枫当然纯孝,但彻夜若将他放走?话传出去,怕会引来县君的雷霆大怒啊!”
姜枫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就像他刚才一听他父亲说周澈“侍其如父”、不肯亭部诸君开罪,就立即二话不说地从劫人改成自首一样,现下听了劝说,感觉有理,便走回父亲跟前,重新膜拜在地,叩首请罪,说道:“因为孩儿的原因,扳连父亲受此大难。孩儿本欲投案,以换父亲归家,……。”
院外世人仓猝丢下刀、弓,尽皆伏身,齐道:“俺等无一不受姜君恩德,此身早已尽付、任凭差遣。君之大礼,接受不起!姜君,快请起家!姜君,快请起家!”
严伟、邢刚唬了一跳,从院门边跳开,背靠墙壁,“噌”的一声将刀横在胸前。严伟叫道:“何人如此胆小?夜犯亭舍!”
周澈俄然想到本身刚才说了“冠年”,啊!对了,冠年--就是加冠之年,古礼男人二十而冠,代表成年。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施礼。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据文籍记录---《仪礼》的《士冠礼》的始祝词“令月谷旦,始加元服”。
如果来的人少,周澈能够会聘请他们一起退席,但一来,现在酒已残、肉已尽,便算将鸡埘中的鸡子尽数宰了,也不敷这三四十人一顿吃;二者,这些朋党大部分不是本亭人,来的时候或已经轰动了沿途的亭舍,若将县尉、游徼引来,费事就大了。
姜枫起家,说道:“因为我的错误,我的父亲被系亭中。我彻夜来,本为救父,但来了后才晓得,澈君德高如山,若不是听了阿翁的话,我几乎又犯下大错。……,诸君,你们若看得起我姜枫,便请向澈君一拜。”侧身让到一边。
院外世人莫名其妙,不知姜枫何意,但没一小我违拗,皆道:“请澈君出来一见。”
请了姜父出来,站在世人面前。周澈当头,姜枫、姜俏其次,世人摆列靠后,又齐齐向姜父拜了三拜,有善祷善颂的,大声说道:“祝阿翁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这句话出自《诗经》,没想到这些豪杰、轻侠竟然另有读过《诗》的。
宿世在CD茶社听平话的说-----记得甚么建宁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
院中站了这么多人,也出乎来人的料想。来人中一人缓慢地将院中扫了一遍,说道:“不要惊吓住了老丈!”奔到姜枫身前,叫道,“姜君,我们的人都来了,尽在院外。”
周澈见院门的裂缝中,明灭火把光芒,虽不闻人声喧闹,但脚步沙沙,也不知聚了多少人。他纵城府深沉,但眼看本已安定的局面俄然又刮风波,亦不免严峻起来,想道:“哎呀,莫非看错了姜枫么?他竟不是一人前来?”深吸了口气,保持住沉着,制止住周仓、韦强驱前。
姜父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你娘亲十月怀胎,生你而病亡,我将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寻死么?你不要再说了,快走、快走!”把他扶起,握住他的手,泪眼相对,又道,“千万、千万,毋要忘了周郎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