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谁黄胖的陆府执事前次就来接过陈操之去华亭救治荷瓣春兰,闻言抹了一把汗,笑道:“陆小娘子的花事当然要紧,但也不至于这么急,此次是陆使君要见你,叮咛要尽快把陈郎君请到。”
祝英台点头道:“孙兴公年届五十,如何能与子重兄作长日之谈?”
……
陈操之、冉盛向守塔和尚敬了个礼,进入塔内,通玄寺塔砖身木檐、双层套筒塔身,内塔有九层,在内、外塔壁之间有廊梯回旋而上,陈操之沿梯直上最高层,来到第九层平座回廊上往塔外一望,不远处的虎丘都在脚下了,绕到南侧了望,繁华的古姑苏历历在目,里坊、街衢、官衙、店铺、牛车、行人……
郗超目露讶异之色,这十六岁少年有小巧心吗,怎能看事如此透辟!笑问:“依你看,谢万石能担重担否?”
陈操之转头一看,倒是方才在寺里布施了十万钱的青年男人,这男人头戴平巾帻,身穿麻纱单襦,身量中等,面庞清癯,丹凤眼斜挑,目光锋利有神,鼻梁高而挺,不说话时嘴唇就紧紧抿着,固然蓄有一部美髯,但看年纪也不大,不超越二十五岁吧,言谈举止之间有一种天然透露的严肃和清贵。
美髯男人问的“无在万化之前”之语乃是晋代名僧释道安对“般若性空”的解释,纵观东晋梵学,都是环绕“般若性空”的阐述而生收回来的。
陆纳大笑:“哈哈,郗参军,王坦之那里有你如许的大胡子,操之足不出郡,也知你髯参军之名,不过这‘美髯公’的称呼倒是第一次传闻,操之那里听来的。”
陈操之跟着陆纳脱履入厅,分宾主跪坐,望着对坐的美髯男人,心道:“真没想到他便是郗超郗佳宾,此人是桓温军府第一幕僚,智计深沉,是桓温最为倚重的智囊谋主,桓温豪气高迈,很少有能被他推许的人,在与年方弱冠的郗超扳谈后,对其非常敬佩,常说郗超深不成测,遂倾意礼待,郗超也和桓温结下厚交,一向在桓温军府效力,桓温的两次北伐,郗超都是主谋之人。”
说罢,与陆纳一齐大笑,东晋人便是如此,偶然讲究雅量、讲究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偶然却又嘻笑怒骂、逞心率性,幸灾乐祸也毫不粉饰,看来这个郗超也对庾希没有好感,这也难怪,庾希视桓温如仇,郗超是桓温谋主,天然对庾希也不会有多少美意。
正下棋时,丁春秋从城里来此,说他明日随其父丁异回钱唐,问陈操之有无家书捎带?
美髯男人精于佛典,对当代名僧大德释道安、竺法汰、支愍度、支道林的各家学说了如指掌,而陈操之对东晋梵学则所知甚少,唯知《金刚经》和《坛经》,但他既然精于玄学的思辨,对美髯男人所说的“从无生有”、“即色性空”、“心偶然”诸般若学说都能敏捷体味其奥义,然后以老庄周易来应对。
陈操之立在厅廊下,等掾吏出来通报,半晌时候,就见陆纳亲身迎出来,略带责备道:“操之,你如何才到,有人等你多时了。”
陈操之笑道:“佛道相通,唯在一心,有甚么不成以拜的。”
陈操之深知本身前路有多难!
陈操之并不知那美髯男人是谁,但觉其玄谈精美、识见不凡,并且脱手就是十万钱,想必是世家后辈,并且应当是已有官位的世家后辈,祝氏兄弟也善玄谈,但却没有这个美髯男人的威仪气度,陈操之感觉此人是他自祝英台后碰到的第二个绝顶聪明的人。
九十2、大德绝伦郗佳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