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浅笑道:“何谈见怪!鄙人出使秦国,若窦郎君不弃,同业何妨。”
窦滔一窘,陈操之这话较着是表示他窦滔不配与其比试,正待反唇相讥,不料一个洪钟般的大嗓门蓦地喝道:“比试骑射?我与你比!”
侧厅帘后的苏蕙芳心跃跃,从帘隙看着小婢青葫将两方织锦别离呈给陈操之和窦滔,又有僮仆端来笔墨纸砚,那陈操之不让小僮代为磨墨,他本身一边磨墨,一边细看织锦。
窦滔养尊处优,又自大文武双全,一贯心高气傲,本日这般灰头土脸,实难忍耐,愤然道:“陈使君公然是江左豪杰,清谈无敌,不知可有实干之才!”
窦滔已经是愤然起家,撞翻了身前的小案,收回“砰”的一声大响,侧室斑竹帘后传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是女子的声音,斑竹帘悄悄摇漾。
侧厅的苏蕙接过陈操之的所书的诗笺,只看得一眼,心头震惊,执诗笺的双手都微微建议颤来,嗯,字如其人,清逸峭拔,温润俊雅之气透纸而出,至于上面的诗句,她天然是极熟谙的,不知为何满腹忧愁,内心幽幽一叹:“今夕何夕,见此夫君!”俄然开声道:“陈使君胜出。”
陈操之浅笑,表示窦滔畅所欲言。
窦滔负气道:“江左卫玠,名传九州,莫非还要鄙人面谀吗?”
不知为甚么,少女苏蕙看着陈操之用心揣摩织锦回文诗的模样,内心羞怯不已,就好象陈操之正面劈面打量着她普通。
窦滔道:“我秦国良家后辈,诗书骑射不偏废,当今天下非是承平时,以是鄙人想向陈使君就教骑射。”
钱唐陈氏结合范阳卢氏等六姓由庶族而入士籍,此事鼓吹极广,苏道质父子天然也曾听闻,现在听陈操之所言,均觉虽为庶族,但未始没有入士晋升的机遇,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一齐点头,盘算主张留在平舆,苏道质道:“窦郎君不必多言,我苏氏离开端平十五年,故园定然是脸孔全非,今在平舆安身立命,不想再劳累远迁。”看了陈操之一眼,又道:“陈使君仁人雅士,想必也不会见怪于窦郎君,窦郎君明日便回关中去吧。”
陈操之微微一笑:“敢不服从,就不知窦公子是否还要对峙比骑射?”
侍立陈操之身后的沈赤黔都不由愤怒,沈赤黔对陈师的才学操行敬佩至极,听得窦滔几次三番意含调侃,忍无可忍,出言道:“吾师赅博如海、才峻如山,岂是你这事贼如父者所能梦见!”
沈赤黔这话骂得太狠了,陈操之立斥道:“赤黔,不得无礼。”
这嗓门弘大惊人,震得几案上的酒樽酒盏都悄悄摇颤,窦滔抬眼看时,说话的是侍立陈操之身后的阿谁身长八尺有奇的巨汉,窦滔先前听陈操之引见过,这巨汉是陈操之的族弟陈裕陈子盛,现为部曲督。
这个窦滔前面说王猛如何兴儒学重教诲也就罢了,前面俄然来一句秦国必兴、晋国将衰的断语,陈操之墨眉一皱,冷冷道:“窦公子也莫忘了扶风窦氏乃夏帝少康后嗣,晋承汉魏正朔,乃是天朝正统,汝真觉得氐秦之国汉人能与氐人划一?氐人远少于汉人,立国之初当然要拉拢汉报酬其所用,鲜卑慕容氏不也是极力拉拢中原的崔氏、韦氏、裴氏、卢氏这些大族吗?晋据江东,不管氐秦、鲜卑对汉人都不会过分刻薄,若晋亡,氐人、鲜卑人无所顾忌,汉报酬次等百姓、为胡人奴役必矣,《春秋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诗礼传承千年,九州之地汉人居多,汉人立国率领蛮夷是为适应天道,蛮夷祸乱中华乃是逆天,必不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