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2、闭门羹
陈操之道：“我观天象，三吴或有大旱。”
陆俶道：“虞氏一贯最看重宗族好处，陈操之定要碰鼻的，不过我还是修书一封，先期派人去见叔宁公，申明我三吴士族面对的危急、不同心合力的结果。”
余姚传闻是舜帝后嗣所封之地，舜帝姓姚，故名余姚，秦时始建县，地盘肥饶，物产敷裕，为会稽大县，虞氏自东汉年间南迁至会稽，运营数百年，现有庄园十余处，良田三千顷，僮仆、佃客、雇工近万人，四明山下的这处庄园范围最大，连山带湖，几近千顷。
贺铸瞠目结舌，半晌方问：“令尊可有应对之策？”
陆俶急着对贺铸说彭城王司马玄下廷尉定罪之事，贺铸却打断他的话道：“陈操之巧舌如簧，善能勾惹民气，也不知在郡学对那些学子胡说了一些甚么，竟然大受欢迎，我有一远房从弟就在郡学受教，本日一早来见我，与我大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甚么大家皆可成尧舜，另有甚么国度兴亡、匹夫有责，要求我贺氏支撑土断，把庄园里的隐户都交出来——我问他这些话都是谁说的，他说是海内新儒宗陈操之说的，真把我气晕了！”
陆俶面沉似水，内心大为震惊，看来他低估了桓温推行土断的决计，他现在尚未接到父亲陆始的手札，不知父亲将如何应对？想必克日就有信来，他在会稽也要呼应调剂对策——
贺铸说了一大通，见陆俶沉默，便道：“子善兄，陈操之现在是大造阵容，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虞预最憎玄学，虞氏后辈虽也读老庄，但虞预警告他们，学玄只是为了宦途通畅，万勿堕入老庄的虚无，三纲五常乃万世之本，以是虞预听陆俶说陈操之务虚空谈，便筹办让陈操之吃个闭门羹，复核土断，除非陈操之带兵来搜！
虞啸父又道：“陈操之去拜访过谢行思，读过行思公尚未编就的《后汉书》，陈操之觉得谢行思的《后汉书》当能继班固的《汉书》传之于后代。”
陆俶道：“陈操之好辩，去郡学矫饰才学罢了，道方——”
贺铸点点头，却又道：“桓温势大，有不臣之心，他既敢将彭城王问罪，焉知不会对我三吴大族予以打击？”
戴内史借尚书台此谕，催促众官帮手陈、祝两位土断使复核土断，自本日至腊月二十三日止，会稽士碎务必交出各自庄园里的隐户和冒注的荫户，不然，将严惩不贷。
……
陆俶道：“这几日应当会有信来，道方也不必过于担忧，彭城王，泥塑木雕、孤家寡人罢了，桓温这是拿彭城王立威，意欲震慑我三吴士族。”
辰时初刻，陈操之、谢道韫二人赶到郡衙庑厅，会稽郡、山阴县两级官吏济济一堂，郡丞陆俶也在，郡内史戴述见到陈、谢二人，说道：“陈左监、祝副使，尚书台有告急文书，你二人且先一阅，然后当众宣读。”
谢道韫带着主子和八名谢氏部曲自去东山，陈操之、冉盛随虞啸父去余姚，于二十七日午前达到四明山下的余姚虞氏大庄园。
虞啸父见陈操之了望飞瀑，便道：“陈兄来得巧，四明山飞瀑前些日子因久旱不雨都已断流，今又银流飞舞矣。”
这两日同业，虞啸父与陈操之一起证经辩史、谈文论艺，对陈操之的博学多才悄悄佩服，并且陈操之在言语间透露的的广漠胸怀和博雅气质也让虞啸父大为倾倒，心道：“难怪孔德泽会尽弃前嫌与之为友，此人的确是德才兼备的贤才。”
陆俶道：“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待我父手札再决定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