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不睬睬弟弟谢玄,神采一肃,恭恭敬敬作揖道:“上虞祝英台,拜见陈伯母。”
三十4、彻夜作陪到底
徐邈倒是纯粹友情的高兴:“英台兄,吴郡一别,弟甚是驰念。”与陈操之吃紧下楼相迎去了。
谢玄听了徐邈的话,苦笑着点头,没有跟着下去,居高临下看着阿姊谢道韫,问:“阿兄,船到钱唐了吗,我们何时解缆?”
夜里陈操之为母吹曲时,谢道韫也到陈母李氏房中,悄悄地看陈操之吹箫的模样,雁鱼灯光影明暗,陈操之脸部表面线条完美,微微嘬起的嘴唇凑在洞箫吹口上,脸部神采与姿式凝固成静美的雕塑——
顾恺之传闻彻夜要彻夜清谈、吟诗、围棋,大喜,这些日子他都是与陈操之普通作息,精力养得很足,钱唐山川也让他吟得几十首新诗,急欲吟咏,顾恺之诗才敏捷,喜口占,却从不把诗记实在纸上,他的诗全保存在脑筋里,幸亏他常常有彻夜吟诗的机遇,即是复习一遍,不至于健忘。
陈母李氏由小婵和英姑搀着呈现在二楼楼廊上,两个祝郎君,陈母李氏更喜好这个做兄长的祝郎君,感觉更靠近,热忱号召道:“祝郎君,如何未随介弟一道来,老妇可惦记取你呢。”
陈操之与徐邈来到楼下,作揖见礼,谢道韫与陈操之相互打量,都感觉对方清癯了一些,陈操之的身量更高了,比身高七尺一寸的谢道韫约高出近三寸,真如玉树临风,风采照人。
这场辩难以陈操之、徐邈方落败告终,徐邈起先引的《吕氏春秋》有马脚,被谢道韫揪住,固然陈操之几番反击,却还是没法挽回、没法自圆其说。
谢道韫道:“长辈明日一早便要分开这里,但内心还是很与子重多聚一会,所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长辈想与子重作长夜之谈,请陈伯母准予。”
徐邈也是兴趣盎然,这些日子他也常与陈操之辩难,但总找不到当日狮子山下草堂与祝氏兄弟辩难的那种针锋相对、被逼得面红耳赤的感受,心秘密逼,每次徐邈受逼以后,归去苦读、苦思,对先前所辩之题了解就透辟了。
陈母李氏欢乐道:“老妇爱热烈,就怕冷僻。”
谢道韫眉毛蹙起,她前次来是端五节前,距今不到五个月,陈母李氏就较着朽迈了很多,脸有些浮肿,白发干枯无光芒,固然慈爱的笑容还是,但看上去总给人哀婉苦楚之感——
……
谢道韫从速道:“陈伯母精力量色都还好啊,我是说子重孝敬母亲,不肯远行的。”
数月不见,这个祝英台思致愈发灵敏了,一下子就辩析出此中藐小的差别,徐邈一收场就落了下风,眼望陈操之,让陈操之顶上,他先思考一会。
顾恺之方才忙于作画,这时出来站在谢玄身边朝下拱手道:“晋陵顾恺之,见过英台兄。”
谢玄与徐邈从书房里出来,谢玄叫了一声:“阿兄来了。”声音有些无法。
谢道韫道:“画好了就行,不信没有再相逢的机遇。”
陈操之便援引《庄子》的“知北游”、“徐无鬼”来支撑徐邈之论,谢道韫与谢玄引经据典辩驳,两边辩论甚是狠恶,妙语如珠,一边的顾恺之听得眉飞色舞,如此高程度的辩难,即便大司徒司马昱府上也是可贵一见的吧,辩难要有势均力敌的敌手,不然的话一方三言两语把另一方驳斥,也就显不出出色。
顾恺之喜道:“英台兄也知我三绝之名,哈哈,是听子重说的吧。”
谢玄无语了,他几个叔父另有从兄弟姐妹,都说道韫象三叔父(谢安)之妻刘氏,不拘俗礼、矗立独行,三叔母刘氏是大名士沛国刘惔之妹,也很驰名流风采,三叔父很有些惧内,不敢纳妾,诸子侄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讽之,三叔母刘氏因问:“此诗何人所作耶?”答曰:“周公。”三叔母道:“周公男人尔,若使周姥撰诗,当无此也。”众子侄绝倒,谢安亦不言纳妾之事,所谓携妓游东山,也只是丝竹歌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