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可真是神得不得了,齐刷刷地跪下,齐刷刷地说话,真像是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她在一群命妇中找到娘亲,冲她眨眨眼,娘亲仍然站得笔挺,嘴角微微暴露笑意。
她同娘亲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留她们用了午膳,临别前娘亲一再叮咛:“我和你爹爹从小就宠着你,你的哥哥嫂嫂们也大多纵着惯着你,自你入宫后虽说统统妥当,可现在身份分歧,须得更谨慎些。”,她满口承诺,娘亲含笑看了她一眼,奉告她:“我一夙起来做了些糕点带来,交给你殿里的宫娥了。”方才拜别,她从速叫宫娥捧了食盒上来,里头装着满满铛铛的糯米糍,桂花糕,菱叶酥…都是她爱吃的糕点,甜丝丝的香气非常好闻,她内心有点甜又有点酸,也不晓得为甚么,傻里傻气地落下几滴泪来。
她揪了揪老虎的耳朵,又拨了一下镶在老虎眼睛上的小珠子,笑眯眯道:“我就喜好这个。”
“……”
“算了算了,你约莫不甘心,就是扮了必定也不像,你身量太高了。”
“……”
“不必了不必了,彻夜我已经很高兴了。”苏瑗笑得非常欢乐:“你待我真好。”
“她们再貌美,又如何比得上我的女儿。”娘亲像是想到了甚么,神采黯了黯,大嫂嫂忙上前道:“另有一件功德要奉告太后呢,前几日三弟妹身子不适,请大夫来看了看,说是有喜了。”
苏瑗本低头望着脚边地砖上雕的千瓣莲神游,被她这么一叫方才回过神来,几个宫娥捧了托盘一一排开,一一揭开上头盖着的红布,和田玉镶金跳脱,璃龙嵌珠项圈…皆是些琳琅珠宝,最后一个托盘上倒是轻烟似的一顶纱帐,上面绣了繁复的图样,细心瞧瞧,那些图样竟都是由大大小小的“寿”字构成,吴月华恭恭敬敬行了礼,道:“臣妾为太后绣了一顶百寿宝帐,愿太后福泽连绵。”
“不必。”
早晨的筵席设在太液池旁的蓬莱殿里,荷花开得恰好,似一片丹云红霞,夹着碧绿的莲叶,错落有致地浮在水上,映得全部太液池波光潋滟,蓬莱殿宽广敞亮,宝顶华檐,飞牙斗拱,临湖而立,舞姬们在水边翩跹起舞,作的是梨园新排的一支《凌波》。管弦丝竹之声恰如一双和顺玉手,拂起舞姬身上的薄绡纱裾,甚是赏心好看。
这一天委实太累,她竟将出宫这等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幸亏裴钊实在讲义气,还想着提示她。当下忙道:“想的想的!现在就走么?”
端娘为她系好衣带,道:“太后本日要受命妇朝拜,天然要妥当些。”
她抱着布老虎轻手重脚进了寝殿,不料端娘带着一众宫娥正候在内里,见她返来从速围上来为她梳洗。她心中到底有些忐忑,偷偷看了看端娘的神采,也瞧不出甚么来,待卸了钗环换了寝衣,端娘方问了一句:“娘娘本日可还欢畅么?”
她最见不得人哭,何况此人还本身的娘亲,握住娘亲的手好说歹说,她终究止住泪:“娘亲五年没好生瞧瞧你,快让娘亲看看,真是长大了,长成都雅的大女人了。”
“你先回寝殿换衣,我就在你殿前的亭子里等你。”
裴钊脸上笑意愈发深了,苏瑗打量了一圈,指着一个拳头大的布老虎,问:“我不想要翠笄,能给我换成阿谁么?”
生辰那日苏瑗早早便被端娘唤起,睡眼惺忪地坐在打扮镜前任凭她们折腾,端娘明显说过:“本日不消穿得太昌大”,却还是叮咛宫娥给她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满头都是明晃晃沉甸甸的钗钿,她欲哭无泪地望着端娘:“这还不敷昌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