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寄父竟然叫她柔儿?莫非……寄父早已晓得了她的出身?
殿门翻开又合上,只余了身后一世人独留原地,暗自心急。
往昔半晌幕幕触上心头,敲击着心灵深处,叫人痛彻心扉。祁零述道:“我与你父亲昔日同窗,几十年的交谊。当年,你父亲在朝为相,我则回了故地做了一方太守,厥后杨家遭遇剧变,我惊闻此事马上请旨回京,本想替你父亲洗刷委曲,可到底是晚了一步。待我回京之时,杨家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全府高低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
世人拜谢,夕若烟这才上前,同祁洛寒一左一右将祁零搀起。
“寄父……”喉间似被甚么东西重重堵着,夕若烟捂着心口,那边一抽一抽的疼着,眼泪也似断线的珍珠链不成节制地往下落着。
一世人入了府中,待得屏退摆布,夕若烟便于祁零面前屈膝跪下,祁零大骇,正要扶她起来,却被庆儿拦了一拦。
他复又重述了一遍,夕若烟迷惑,也不知这究竟是祁家哪位先祖的灵位,虽是供着,竟无一字,实在叫人犯疑。
恍然间如好天轰隆,夕若烟惶恐退后,敞亮的眸子刹时氤氲,她望着那无字灵位连连点头,半晌回味过甚么,又不成置信的看着祁零:“义……寄父,您……您刚才……叫我甚么?”
祁零颤微着步子走来,抬起的手微微颤抖,仿佛竭尽了尽力才触到她的脸庞,他道:“孩子,在你母亲怀你之时,你父亲便与我相商要我做你的寄父,即使没有前面的事,我也是你寄父啊!孩子,没了你父母,你另有我,另有洛儿,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祁零感喟,上前两步将上头遮着的黑布取下,黑布下头,是一方无字灵位,看起来有些年初,但上头却干清干净,一尘不染,想来也是经常祭拜,用心打理了的。
夕若烟心俄然一痛,默了半分,只好收回击退开两步,玉手一抬,道:“免礼。”
“寄父……”神楼卷烟袅袅直冲鼻尖,夕若烟捂着小腹强忍不适,视野落在那方无字灵位之上,心头却俄然有种闷闷的感受,令人好一阵不舒畅。
夕若烟恍然未落,眸中神采尽数掩去,庆儿不忍,只能冷静替她将额上的伤口上了药,又悄声退了出去。
翌日,贵妃仪仗浩浩大荡地穿太长街停在祁府门外,早早获得动静的祁零率一众奴婢亲身出门拜迎,待得侍女迎了贵妃下了车辇,祁零抢先跪下,高呼:“恭迎贵妃娘娘。”
祁零推了推,尽是沧桑的眉眼尽是慈爱:“娘娘,人言可畏,端方不能丢啊!”
夕若烟单独坐在榻上,华服褪去覆上月白亵衣,微小烛火映得小巧的脸颊更显几分惨白,玄色晶亮的眸子扑闪着点点星光,眼周一片红晕,好不惹人顾恤。
夜幕初降,天空最后一丝余晖隐褪,连将凤鸾殿中的光芒尽数抽尽。庆儿屏退宫人,执了火折子将殿中点亮。
夕若烟止不住抽泣,抱着祁零哭得好不苦楚,二人相依,尽数将心头郁结哭出。
夕若烟周周正正地拜了三拜,再昂首时,双眼微红,眸中尽可见一片泪光:“明日城外一别,恐此生再无相见。寄父待若烟不薄,若烟无觉得报,只得叩拜,望寄父身材安康,千万保重。”
祁零再掩不住泪水,他抬袖拭了拭,澎湃落下的泪珠瞬息湿了衣衿,听罢,闭眼重重点头:“打从第一目睹到你,我便认出你了。你的眉眼,与你的母亲实在太像,太像了。”
压下心头迷惑,夕若烟伸手接过三炷香,屈膝跪于面前的一方蒲团之上,对着那方无字灵位虔诚地叩了三叩。待毕,她方起家,将暗香插于香案之上,这才敢问:“寄父,不知这所供的,是祁家哪位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