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盛唐风月 > 第8章 有志不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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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郎君,这是宋观主。宋观主,这便是京兆杜陵杜十九郎。”

观主宋福真仿佛没发觉到方才室内满盈着的难堪似的,径直做了收场白。直到这时候,杜士仪方才明白,本日本身应邀而来并不是他所求司马黑云之事已经有了端倪,而是恰逢另一场嘉会。就不晓得这位本身底子无从得知的司马先肇究竟是何方崇高,竟然不但羽士,就连洛阳也有人特地闻风赶来,此中不乏王郑著姓。想着想着,他不由猎奇地抬眼打量其人,却不防目光和对方碰了个正着。

“司马先生的《坐忘论》,小子曾经通读多遍,此中真观第五中有云,虽有营求之事,莫生得失之心。但是生者活着,除非贤人,不然如有营求,则必苛求得失。敢问司马先生,这得失之心,从何而灭?”

“悯农。”

“这是……”

一个年青士子突如其来的题目让那司马先生收回了方才打量杜士仪的目光,当即笑眯眯地说道:“正因为要做到如此殊为不易,以是我才在坐忘论中说,可力为之。得失乃欲求,欲求乃本性,但既要坐忘,倘若不能把这些摒弃在外,又怎能心平气和?就比如我一清净世外之人,倘若和那些科举当中求出身的士子普通,和朝堂上但求再进一步的官员普通,非要求一个名动天下贵要一时,那便是得失之心太重了。当年我就说过,阴阳数术不过异端,于治国无用,于修身更无用。真正要求清净求出脱,起首得从自省做起。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此至理也,我与诸位共勉!”

见多了那些史乘文籍中出没的各色神棍,此时现在听这司马先生如此一番干脆利落的话,现在对神佛半信半疑的杜士仪不由暗自喝采。再看座上其别人亦是几次点头,本来觉得本日这一遭必然难捱的他少不得打起了精力。公然,接下来便一再有人发问,题目从其《坐忘论》中的收心断缘,到《天隐子》中的渐法入道,再到所谓的佩服疗病。他正听得兴趣勃勃的时候,方才被他反诘以后就一向沉默不语的柳惜明俄然再次开了口。

孙太冲是在坐世人中独一见过杜士仪的,当下少不得起家替他一一引见,观主宋福真以后,他便立时转向了那两鬓霜白的道人,“这位是露台山的司马先生,他那位从者想必杜小郎君已经熟谙了。”

嵩阳观的庙门两侧立柱上遍刻龙虎云纹,门上那一方牌匾乃是高宗天子御笔,即便杜士仪从藐视惯无数名家碑碣法帖的拓本摹本,也不得不承认,那一手飞白实在神韵不凡。但是,他也晓得本日应邀而来,要逛大能够趁今后,打量半晌就立时跟上了前头的道童。此前是司马黑云派人来请,他本觉得应是其带路,可不想那道童一起领着他出来,最后却把他引到了一座青玄色屋顶,屋檐高挑的大屋前。

那柳惜明一言被那司马先生四两拨千斤似的挡了归去,现在听到杜士仪最后半截话,少不得嘿然叹道:“农家汉多么卑陋,十九郎何必如此心灰意冷?”

这一番半是戏谑半是当真的话,听得座上世人无不莞尔一笑。而事涉本身,司马先生都已经答了,杜士仪便不慌不忙地说道:“大病得愈已是得天之幸,若再苛求其他,未免太不知戴德。不能为文学雅士,一定不能为法吏;不为法吏,一定不能精研技艺上阵杀敌;即便文不成武不就,一定不能为书蠹;不能为书蠹,总还能为农家汉!”

说是道观,这气度竟过于樊川杜氏那几家世代仕寺人职颇高的几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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