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六蓺於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义。”太史公曰: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谈言微中,亦能够解纷。
至当时,西门豹往会之河上。三老、官属、豪父老、里父老皆会,以群众往观之者三二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从弟后代十人所,皆衣缯单衣,立大巫后。西门豹曰:“呼河伯妇来,视其好丑。”即将女出帷中,来至前。豹视之,顾谓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子不好,烦大巫妪为入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中。有顷,曰:“巫妪何久也?弟子趣之!”复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顷,曰:“弟子何久也?复使一人趣之!”复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门豹曰:“巫妪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烦三老为入白之。”复投三老河中。西门豹簪笔磬折,向河立待很久。长老、吏旁观者皆惊骇。西门豹顾曰:“巫妪、三老不来还,柰之何?”欲复使廷掾与豪父老一人入趣之。皆叩首,叩首且破,额血流地,色如死灰。西门豹曰:“诺,且留待之斯须。”斯须,豹曰:“廷掾起矣。状河伯留客之久,若皆罢去归矣。”邺吏民大惊骇,从是今后,不敢复言为河伯娶妇。
淳于髡者,齐之赘婿也。长不满七尺,风趣多辩,数使诸侯,何尝屈辱。齐威王之时喜隐,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在於旦暮,摆布莫敢谏。淳于髡说之以隐曰:“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於是乃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诛一人,奋兵而出。诸侯振惊,皆还齐侵地。威行三十六年。语在田完世家中。
西门豹即发民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田皆溉。当当时,民治渠少烦苦,不欲也。豹曰:“民能够胜利,不成与虑始。今父老后辈虽患苦我,然百岁前期令父老子孙思我言。”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给足富。十二渠经绝驰道,到汉之立,而长吏觉得十二渠桥绝驰道,比拟近,不成。欲合渠水,且至驰道合三渠为一桥。邺民人父老不肯听长吏,觉得西门君所为也,贤君之法度不成更也。长吏终听置之。故西门豹为邺令,名闻天下,泽流后代,无绝已时,几可谓非贤大夫哉!
武帝时,齐人有东方生名朔,以好古传书,爱经术,多所博观娘家之语。朔初入长安,至公车上书,凡用三千奏牍。公车令两人共持举其书,仅然能胜之。人主从上方读之,止,辄乙其处,读之仲春乃尽。诏拜觉得郎,常在侧侍中。数召至前谈语,人主何尝不说也。时诏赐之食於前。饭已,尽怀其馀肉持去,衣尽汙。数赐缣帛,檐揭而去。徒用所赐钱帛,取少妇於长安中好女。率取妇一岁所者即弃去,更取妇。所赐财帛尽索之於女子。人主摆布诸郎半呼之“狂人”。人主闻之,曰:“令朔在事有为是行者,若等安能及之哉!”朔任其子为郎,又为侍谒者,常持节出使。朔行殿中,郎谓之曰:“人皆以先生为狂。”朔曰:“如朔等,所谓避世於朝廷间者也。古之人,乃避世於深山中。”时坐席中,酒酣,据地歌曰:“陆沈於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能够避世满身,何必深山当中,蒿庐之下。”金马门者,宦者署门也,门傍有铜马,故谓之曰“金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