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荪脸如寒霜，神情间尽是视死如归。看着卢兆麟的客气行动，他冷冷一笑，萧洒地一撩长袍下摆，无所害怕地坐到椅子里。
卢兆麟微微一笑，声音暖和，“徐先生写过一首出塞曲，卢某曾经拜读过，‘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疆场为国死，何必马革裹尸还。’豪放悲壮，慷慨任侠，实是一首好诗。”
当时道光帝清算吏治，鼎新盐法与漕运，却碰到了庞大阻力。卢兆麟的曾祖父顶住压力，在江南主动推行鼎新，遭到本地大盐商和漕帮的狠恶抵当，卢家为此蒙受重创，乃至有两位嫡脉兄弟均死于非命。最后鼎新获得了胜利，而道光帝有感于卢家的虔诚，便特地颁下圣旨，将他们百口抬入镶白旗，以表恩赏。
微微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向卢兆麟，沉痛地说：“你父亲杀了施华密斯。”
卢兆麟坐在红木太师椅里，对着另一边的椅子做了个手势，“徐先生，请坐。”
徐伯荪顿时语塞。
卢兆麟悄悄摇了点头，“‘千古艰巨唯一死，悲伤岂独息夫人！’徐先生乃义士，即便此主要刺杀的是卢某，卢某也仍然佩服你的孤勇。徐先生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卢某都有所耳闻，对徐先生也是神交已久。惜乎之前徐先生远赴东洋，让卢某想要交友而不成。现在也算是不打不了解吧。卢某只是有一事不解，之前据卢某体味，徐先生深恨满清，发愤要杀的也都是满臣。卢某父子均是汉官，且并未有过逼迫百姓之举，反而一向在运营，光复我中华权益，将胡虏都赶出中国去。不管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在我们这里都没有获得甚么好处，反而吃了大亏。至于满清朝廷，我父亲早已不受其节制。西南自成一体，渐复汉人衣冠。徐先生一心颠覆满清，仇洋灭教，与我卢氏父子推行的渐进式民主政策并不抵触，为何此次俄然来到春城，刺杀于我？我卢或人死了，于尔何益？与尔之光复会何益？于西南何益？于中国何益？”说到厥后，他的神采变得庄严，目光也垂垂锋利，最后几个问句更是直指民气，振聋发聩。
徐伯荪的意志非常果断，并没有被他的峻厉态度所压抑，反而唇角轻抿，暴露一抹讽刺的浅笑，“汉官？你卢氏祖上随清军入关，因军功而获封一等伯，传承五代而除。那些军功是如何来的？不就是搏斗汉人来的吗？那不是汉奸是甚么？再说，你们卢氏早在八十年前就被清朝天子下旨百口抬入镶白旗，赐满姓卢佳氏。你们出旗了吗？并没有。至今你们仍然是旗人，还是上三旗的金朱紫。你们比满人狗官更可爱！虽万死亦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