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边浮起了一抹笑，笑容里，透着伤感，透着期许，也透着极少的自傲。
“嗐，她们也都忙着呢，眼看着就到了年下，各家谁不是一摊子的事？”九姨娘却仿佛看得很开，这是个生得很平实的妇人，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描述却已干枯，瘦得肉都干了，腕边的一个金镯子不幸兮兮地闲逛着，就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前些年三姨娘还活着的时候，三姨娘住的是南偏院，三姨娘去了，就是九姨娘住了出去，这两个姨娘公然都是既不受宠，也没有甚么脸面的，这南偏院就显得有些阴沉，院子的角落里，还从青砖缝里长了老长的草出来，院子里的几竿竹子，也都是半黄不青的不讨人喜好。王妈妈站在院门口摆布看了看，可贵地叹了口气，这才进了院子最里头一溜三间的青砖房。
余下的一名小丫环便上前为王妈妈搬了一张樟木椅，上头的弹墨椅袱都泛了黄，王妈妈干咳了声，仿佛地在樟木椅上坐了，九姨娘又叮咛，“给王妈妈上茶啊。”
两个小丫环就很无措地站着，也不晓得是请罪好，还是就当作没这回事好。
七娘子眼里就蓄起了泪，九姨娘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左手摸摸索索，摸到了右手上的金镯子，吃力地把它褪了下来，递给了王妈妈。
是小库房里做活的丫头们，都是新汲引上来的，未曾入等。
“怕是去探九姨娘的吧。我听人说，九姨娘这两天更加不好了。”
她颠末浣纱坞，又绕过了朱赢台，再转太长青楼，面前便呈现了一堵高墙，两三个小丫环背对了她，靠在墙角花圃间，你一言我一语地群情着府中的事，倒是没听着王妈妈的脚步声。
九姨娘顿时显出了心对劲足的模样来，“妈妈这一说，我心底的大石就放下了。”她摸了摸七娘子的头，“小七，去把你绣的那幅牡丹花拿来，给王妈妈看看。”
杨家是百年世家，行事有必然的端方，小丫环们闲了没事，在百芳园内玩耍玩耍，也是一道可贵的风景，王妈妈固然峻厉，却也未曾斥责她们。
“七娘子笑甚么？”王妈妈就放柔了声音问。
“那还用说？九哥儿的双胞姐姐——我是非得照顾得妥妥当帖不成的。”她起了身，“九姨娘如果没有别的叮咛，我这就带七娘子见大太太去了？”
说是存候，但王妈妈只是半蹲了蹲身，便直起了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女人。九姨娘仿佛也并不觉得忤，她咳嗽了几声，吃力地半坐起家，冲王妈妈点了点头。
“如何不到廊下去煎药？”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有一股冷冷的刀锋般的威压，两个小丫环对视了一眼，正要跪下请罪，九姨娘已是一边咳嗽着，一边气喘吁吁隧道。
王妈妈忙把九姨娘的手推开了。“这可不敢当，我们下人做事，乃是本分。”
“眼浅！”又不知是谁笑吟吟隧道，“那是大太太身边汲引上来的姨娘……天然更面子，你也是没见过世面，前几年四姨娘做三十岁，那才叫一个场面呢，啧啧，甚么缂丝八宝锦、洒金杭罗……流水似地从小库房往外拨，不晓得的人，哪一个不说是太过分寿？”
她在心底就有几分高高在上起来，微微扯了扯唇角。
王妈妈就皱了皱眉。
“这回大姨娘过生日，可要比上个月七姨娘的生日更面子些。等闲不拿出来使的金线银线，一下就领了十多团去，也不晓得针线房上头能不能紧着日子赶出来。只是我们的冬衣就又不晓得甚么时候能发了。”不知是谁的声音里透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