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油坊东墙窗口看着河里,一向到入夜。鬼子没有来。朱胡氏在油坊找了两块油饼吃了。又喝了两口香油,靠着油缸在油坊睡了一宿。夜里很温馨,一丝声音也没有。
她回到菊香屋。菊香的儿子躺在踏板上。神采灰白。她放下针线篮,蹲下身子,去解年青人的血上衣,发明年青人身材滚烫,在发着高烧。她用手巾谨慎擦拭掉年青人胸前的血。赤手巾成了红手巾。伤口在左肩心口上方。她捏了几粒眼放嘴里嚼碎,盐太齁,口水流出来,她把和着口水的盐吐在伤口上,年青人龇牙咧嘴脸上显出痛苦的神采。“忍着点,孩子。”她扯开已经干枯泛黄的果子,把乌黑的丝绒般的刀疮药悄悄敷在伤口上。从针线篮里拿出麻布帐顶展开,双手用力嘶啦一声敏捷撕下一条麻布长条,包扎住伤口。年青人衰弱地说:“婶子,不能把粮油落到鬼子手里。不能落到鬼子手里呀……”
浑身汗湿的她靠在油坊的大缸边,脚又酸又痛,她脱下她的绣花鞋,裹脚布上有点点殷红的血迹。她还向来没有像明天如许在村庄里走来走去,走这么多的路还是第一回。“一鑫说的对呀,小脚害死人啊。”她把麻布帐顶沿着剪的口儿撕成一条一条一寸来宽的长布条。她双手快速动摇着,用这些布条编成了一条长绳。完工后,她抓住麻绳拽了拽,麻绳收回嘣嘣的声音,健壮得很。“没烂呢。用你的时候到了。”朱胡氏暴露对劲的浅笑。
起着微微的东南风,河风清冷,朱胡氏深深吸了两口。她去油坊端了条小凳子,拿了她的水烟袋。她坐在河边水跳上吸水烟。青烟缭缭,向西北方飘散,超出她的头顶消逝了。河里一圈圈的波纹泛动着,泛着粼粼波光。有几只蜻蜓停歇在河边的青青的矗立的枪蓬(菖蒲)上。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几声鸟的叫声。村庄里从没这么温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