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肥大的身影,秦水墨鼻中一酸,她想不明白影象中那高大结实的阿孟娘如何就成了现在这小小一团猫儿似的气若游丝的“人”。无数个受尽委曲仓促而难眠的夜里,出了天花被门口随便拉出去的江湖郎中鉴定必死扔在柴房无人敢近的日夜里,三九天滴水成冰在四周漏风的破屋里冻得睡不着的时候里,是阿孟娘那带着甜甜奶香的暖和而柔嫩的身材紧紧抱着本身,在阿孟娘低声哼唱的歌谣里,幼时的秦水墨便会安但是温馨的睡去。腮边的泪珠会被风吹去不见,那人呢?一缕魂也会被风吹散吗?师父没教过本身,秦水墨也不敢想,一步扑向床边紧紧抱住那灰色棉袍下不剩几斤轻飘飘的身材,“阿孟娘!”秦水墨的眼中有晶莹的液体滴下,落在补丁层层的旧褥上。
“要你陪葬!”秦水墨低喝一声,双手如电直向五姨太肩头翻去。五姨太仓促之间腰间一扭,脚下步子却向侧方滑了两步堪堪避开秦水墨指尖,左手横削秦水墨脉门。秦水墨顺势扭转半圈,肩上披风飘但是下罩向五姨太,同时双足一点向后跃起,两袖当中一蓬白雾散出。空中的秦水墨咬牙将头一侧,一缕劲风贴额而过,斩断几茎秀发飘落草中。秦水墨落地一头盗汗,背靠假山,胸口兀自起伏不断,喘着粗气。望着那披风裹挟的人影倒地抖了几抖便再也不动,秦水墨转头看那假山石上钉进一半的翠玉珠钗,暗自心惊。没想到这五姨太竟有武功在身,几乎便着了道,若不是师门秘制的袖中暗器“万叶千松”的细针上粹了麻药,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本身了。天空一道闪电而过,豆大的雨点打在秦水墨的素白衣衫上,本来她穿的竟是一件孝服。秦水墨收了披风和五姨太身上的银针,将人推入湖水,噗通一声便沉了底。秦水墨又将假山石上的珠钗取出,掷入水中,从假山的裂缝中抠了些苔藓盖在那珠钗的钉入的孔洞之上。秦水墨在湖边洗净了本身一双纤长而白净的手。大雨磅沱中,脸上现出两弯纤巧而精美的眉,一点红晕也早不知所踪,秦水墨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床上人微微扭头,涣散的眼神瞥见秦水墨便垂垂有了点光彩。“燕――儿――”床上阿孟娘说了两个字便又是一阵咳嗽。秦水墨手指搭上阿孟娘瘦骨嶙峋的脉门,心底就如那年除夕夜的雪普通凉。秦水墨现在的医道早已超越平常大夫,阿孟娘长年衣食无靠粗重夫役烙下的病根就如敲骨吸髓的毒虫吸去了她最后一缕朝气,若不是本身随身带的丹药提着一口气昨日就已西去。秦水墨想起师父说朝菌晦朔,蟪蛄春秋,不过黄粱纸上着丹青,庄生梦里寻水墨,以是给本身取名水墨。秦水墨却不明白所谓天道无情,却为何对好人更无情。以是她明知阿孟娘朝夕间就要永久离本身而去,也要去五姨太那边争夺求个大夫,万一本身看错了呢,或许阿孟娘另有的救,但悲惨的人生里又哪来那么多的或许。
将军府内水榭里的宴会仍在持续,丝竹声贴着水面传到了湖岸的假山一侧。秦水墨隐在假山的暗影里,望着远处水榭的灯火堕入深思。昨日阿孟娘神态复苏时抓着本身的手,要本身千万不要痛恨娘亲,必然要在这老槐树旁假山东侧的第五块大石头下去拿个盒子。刚才秦水墨细细探过,那石头上面附土之下,只要半尺河沙,那里有甚么盒子?想来阿孟娘还是神态不清,胡言乱语。只是,本身又怎会痛恨母亲呢?人间的母亲所赐与的又岂能深厚于阿孟娘?被那样和顺温馨的身材抱过,秦水墨从未感觉出身悲惨。正在深思间,俄然听得脚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