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只靠得本身,如何靠得人;靠人不知他做得来做不来,有力量有力量;靠本身唯认定忠孝节义四字做去,随你凶神恶煞,铁石刚肠,也要打动起来。
现在不说徐懋功往洛阳进发,且说王世充困守洛阳孤城,被李靖将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将士日夜巡查,个个弄得神倦力疲。兼之粮草久缺,大半要思献城投降,只要一个单雄信梗住不肯,死守南门。
知节与叔宝到保和殿来,只见李靖在那处罚拨将士,扼守城门,分担贩子,大悬榜文,制止军士掳掠,违者立斩。
时建德与雄信,都睡在床上,听更筹已尽,在那边闲话,忽闻声甬道内,有很多人脚步走动,到后边去拍门;一回儿又听得那屋里头的桎梏铁链,一齐震惊起来。本来后牢房里的众囚徒,闻声此时下来提犯,不知是那一案,那一个,俱担着干系,以是唬得个个颤栗起来,把桎梏弄得叮叮噹噹,好似很多上阵兵马甲胄穿响。建德如飞起家,往门缝里一张,只见七八个红衣雉尾的刽子手,先赤绑着一人前来,细心一看,倒是朱粲;随后又绑着一人来,乃是王世充。建德对雄信道:“单二哥,我们也要来了,起家了罢!”雄信道:“由他。”正说时,只听得有人来叩门叫道:“单爷,家中有人在这里。”雄信见说,如飞爬起家来开门,倒是单全。单全见了家主,端住了跪在膝前大哭,雄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便道:“你不须哭泣,起来问你:奶奶蜜斯在那边?”单全站起来,附雄信耳上说了几句,雄信点点头儿,道:“我的事早已料定,你只看管奶奶与蜜斯,就是爱主的忠心了。我这里有各位老爷叮咛,你不须牵挂,你若在此,反乱我的襟曲。”单全犹自依依不舍,只见禁子头儿排闼出去,对着窦建德说道:“夏王爷,孙爷来了。”建德尚未开口,孙安祖已走到面前,大师见了,此时三小我,抱持了大哭。建德问道:“卿已回乐寿,为何又来?”安祖向建德耳边,唧唧哝哝的说了很多话,却又欢愉起来,建德便蹙着双眉道:“人活百年,老是要死,何必费很多周折。卿还该同公主归去,安葬了曹后娘娘并殉难的诸柩。”安祖却不肯。
不一日到了长安,报马早已报知唐帝。唐帝命大臣,并西府未随征的宾僚,出郭驱逐;只见一队队鼓吹旗枪,前面几对宣令官、旗牌官,押着王世充、窦建德、朱粲并擒来的将相大臣、宗姓子侄,暨隋家乘舆法物,都列在前面。秦王锦袍金甲,骑着敬德夺的那匹骏马,后边很多将士,全装贯甲,簇拥着进城,先到太庙里献了俘,然后入朝。唐帝御门,秦王与各将士,以次朝见。秦王即进宫去见母后。唐帝出旨:天气已晚,各将士鞍马劳累,着光禄寺在太和殿赐宴奖赍,夏、郑、朱等囚俘俱着大理寺收狱候旨决计。时单雄信也不得不随行向狱中去。刑部里发了一张单儿,差十来个校尉,押着众犯人,来到狱门首,大声喝道:“禁子们,走几个出来,照单儿点了出来。此系两国叛犯,须用心看管着。”众禁子道:“晓得。”一个个点将出来,领到一个矮门里,倒是三间不大敞亮的肮脏密室。雄信此时,感觉有些沉闷起来。建德看那两旁,先有一二十个披枷带锁的囚徒,也有坐的,也有卧的,多是鸠形鹄面,似人似鬼的在那边。建德此时大志,早已消磨了一半,幸亏还遇着个单雄信,是旧知己,聚在一处,诉分袂情。忽见一个彪形大汉,在门首望着里边说道:“阿谁是夏王,阿谁是单将军?”建德尚未开口,雄信此时一肚子烦躁,没好气,只道是就要叫他出去完局,便走近前来道:“我就是单雄信,待如何样?”本来阿谁是禁子头儿,便道:“请二位爷出来。”建德同雄信只得走出来,那汉引到右首一间洁房里,里边床帐台椅,安排伏贴,那汉道:“方才小的在大堂上探听,见发下票子,如飞要返来看管,因徐老爷与秦老爷,传去叮咛,故此归迟。众弟兄们不知脑筋,都一窝儿送到后边去。”随指着一张有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王爷的。”指着那一张没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单爷的。那铺陈秦老爷马上差人送出去。”窦建德道:“单爷是众位老爷叮咛,我却从未有好处到你,为甚承你这般照顾?”那禁子道:“王爷说那边话来,三日前就有一名孙老爷来,再三叮咛小的,蒙他赐小的东西,说如王爷发下来,他也要出去看王爷,以是预先打扫这间屋儿,在这里服侍。”建德想道:“莫非孙安祖逃了归去,又来不成?”忽听外边嘈喧闹杂,六七个小校,扛停止李与一坛酒,食盒中放着肴馔,对众禁子道:“这是单老爷的铺陈,并现成酒肴,众位老爷说有公干在身,不能够出去看单爷。禁子们,叫你们好生服侍着。”说完出去了。众禁子手忙脚乱,铺设安排伏贴。窦、单二人原是豪杰胸怀,且把大事丢开,相对交心细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