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窦建德与代王琬、长孙安世三个囚车,与王世充、朱粲的几个囚车,尚隔一箭之地,众军校见秦王与诸将散去,便将囚车骨碌碌的推来,聚在一处。王世充见了,扑簌簌落下泪来,叫道:“夏王,夏王,是寡人误了你了!”窦建德闭着双眼,只是不开口。中间代王琬又叫道:“叔父,不幸怎生救我便好?”王世充瞥见,一发泪如泉涌道:“我若救得你,我先自救了。”指着身边车内太子玄应道:“你不见兄弟也囚在此,我与你尚在一搭儿,不知宫中婶娘与诸姊妹,更作何状貌哩!”说了不由大哭不止。窦建德瞥见这般风景,不觉厌憎起来,大声叹道:“咳,我那边晓得你们这一班饭桶坯子;若早得知,我也不来救济了。大丈夫生于六合间,不能流芳百世,即当遗臭万年,何必学那些妇人女子之行动,毫无丈夫气势!”对中间的小校道:“你把我的车儿,扯到那边去些,免得你们饶舌,有污我耳。”那些众百姓,站在两旁瞥见,有的指道:“阿谁夏王,闻他在乐寿,极珍惜百姓,为人清正,比我们的郑王,好十万倍;那皇后更加贤明,勤奋治国;今不料为了郑王,把一个江山弄失了,岂不成惜。”众百姓多在那边指手画脚的群情不提。
现在不说徐懋功往洛阳进发,且说王世充困守洛阳孤城,被李靖将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将士日夜巡查,个个弄得神倦力疲。兼之粮草久缺,大半要思献城投降,只要一个单雄信梗住不肯,死守南门。
不一日到了长安,报马早已报知唐帝。唐帝命大臣,并西府未随征的宾僚,出郭驱逐;只见一队队鼓吹旗枪,前面几对宣令官、旗牌官,押着王世充、窦建德、朱粲并擒来的将相大臣、宗姓子侄,暨隋家乘舆法物,都列在前面。秦王锦袍金甲,骑着敬德夺的那匹骏马,后边很多将士,全装贯甲,簇拥着进城,先到太庙里献了俘,然后入朝。唐帝御门,秦王与各将士,以次朝见。秦王即进宫去见母后。唐帝出旨:天气已晚,各将士鞍马劳累,着光禄寺在太和殿赐宴奖赍,夏、郑、朱等囚俘俱着大理寺收狱候旨决计。时单雄信也不得不随行向狱中去。刑部里发了一张单儿,差十来个校尉,押着众犯人,来到狱门首,大声喝道:“禁子们,走几个出来,照单儿点了出来。此系两国叛犯,须用心看管着。”众禁子道:“晓得。”一个个点将出来,领到一个矮门里,倒是三间不大敞亮的肮脏密室。雄信此时,感觉有些沉闷起来。建德看那两旁,先有一二十个披枷带锁的囚徒,也有坐的,也有卧的,多是鸠形鹄面,似人似鬼的在那边。建德此时大志,早已消磨了一半,幸亏还遇着个单雄信,是旧知己,聚在一处,诉分袂情。忽见一个彪形大汉,在门首望着里边说道:“阿谁是夏王,阿谁是单将军?”建德尚未开口,雄信此时一肚子烦躁,没好气,只道是就要叫他出去完局,便走近前来道:“我就是单雄信,待如何样?”本来阿谁是禁子头儿,便道:“请二位爷出来。”建德同雄信只得走出来,那汉引到右首一间洁房里,里边床帐台椅,安排伏贴,那汉道:“方才小的在大堂上探听,见发下票子,如飞要返来看管,因徐老爷与秦老爷,传去叮咛,故此归迟。众弟兄们不知脑筋,都一窝儿送到后边去。”随指着一张有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王爷的。”指着那一张没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单爷的。那铺陈秦老爷马上差人送出去。”窦建德道:“单爷是众位老爷叮咛,我却从未有好处到你,为甚承你这般照顾?”那禁子道:“王爷说那边话来,三日前就有一名孙老爷来,再三叮咛小的,蒙他赐小的东西,说如王爷发下来,他也要出去看王爷,以是预先打扫这间屋儿,在这里服侍。”建德想道:“莫非孙安祖逃了归去,又来不成?”忽听外边嘈喧闹杂,六七个小校,扛停止李与一坛酒,食盒中放着肴馔,对众禁子道:“这是单老爷的铺陈,并现成酒肴,众位老爷说有公干在身,不能够出去看单爷。禁子们,叫你们好生服侍着。”说完出去了。众禁子手忙脚乱,铺设安排伏贴。窦、单二人原是豪杰胸怀,且把大事丢开,相对交心细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