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尘凡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且说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二人,都在翰林供职,这秦国模为人刚正,只看他不肯占其弟之科名,可知是个有品有志之人。他见贵妃擅宠,杨氏势盛,禄山放纵,宫闱不谨,因激起一片嫉邪爱主之心,便同其弟计议,连名上一疏,谓朝廷爵赏太滥,女宠太盛;又道安禄山本一塞外健儿,廖膺节钺,宜令效力边陲,不成纵其出入宫闱,致滋物议,其言甚切直。疏上,玄宗不悦。群小交进谗言,说他语涉讪谤,宜减轻谴。有旨着廷臣议处,幸亏贺知章与吴筠上疏力救,玄宗乃降旨道:“秦国模、秦国桢越职妄言,本当定罪、念系勋臣后嗣,新进无知,姑免穷究,着即致仕去;此后如再有渎奏者,定行重处。”此旨一下,朝臣侧目。时奸相李林甫,欲乘机蔽主擅权,对众谏官说道:“今上圣明,臣子只宜将顺,岂容多言?诸君不见立仗之马乎,日蚀三品料。若一鸣,便斥去矣。”自此谏官结舌不言。玄宗只道天下承平无事,又尝亲阅库藏,见财贿充盈,一发志骄意满,视金帛如粪土,犒赏无穷,统统朝政,俱委之李林甫。那李林甫奸猾非常,心虽甚忌杨国忠,表面却与和好;又畏太子贤明,常思与国忠潜谋倾陷。又有揣知安禄山之意,微词冷语,说着他的苦衷,使之心折惊佩;却又以好言安抚之,使之欣感不忘,因此朋比为奸,逢迎君心,以固其宠。玄宗深居宫中,日事声色,觉得天下承平无事,那晓得杨贵妃竟与安禄山私通。恰是:
一女人忤旨,群小人失势。祸福本无常,恩宠固难恃。
痴儿肥蠢,娘看偏奇俊。何意洗几蒙赐,更阿父能帮兴。不堪娇妒性,暂离宫寝。一缕香云轻剪,便重得君王幸。
虢国夫人承主恩,黎明骑马入宫门。
玉鉴尘生,凤奁香殄,懒蝉鬓之巧梳,闭缕衣之轻练。苦孤单于蕙宫,但注思乎兰殿;信标梅之尽落,隔长门而不见。况乃花心飏恨,柳眼弄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楼上傍晚兮,听凤吹而回顾;碧云日暮兮,对素月而凝眸。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事;闲庭深闭,嗟青鸟之信修。缅夫太液清波,水光荡浮;歌乐赏宴,陪从宸修。奏舞鸾之妙曲,乘画鹢之仙舟。君情缠绵,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靡休。何期嫉色庸庸,妒心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思旧欢而不得,相梦著乎昏黄。度花朝与月夕,慵独对乎东风。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愁吟之未竟,已响动乎疏钟。空长叹而掩袂,步迟疑乎楼东。
手剪青丝酬圣德,顿教心志厚利诱。
妒根于心,骄形于面。说话触忤,遂致激变。
赋成,奏上。玄宗见了,沉吟嗟赏,想起旧情,不觉为之怃然。杨妃闻之大怒,愤怒忿的来奏道:“梅精江采蘋庸贱婢子,辄敢宣言怨望,宜即赐死。”玄宗沉默不答,杨妃奏之不已。玄宗说道:“他无聊作赋,全无悖慢语,何可加诛?为朕的只置之非论罢了。”杨妃道:“陛下不忘情于此婢耶,何不再为翠华西阁之会?”玄宗又见提其旧事,又惭又恼,只因宠嬖已惯,临时忍耐着。杨妃见玄宗不肯依他所言,把梅妃措置,心中好生不然,奉养之间,全没有个好神采,常使性儿,不言不语。
至次日,杨国忠兄弟姊妹与安禄山俱入宫来叩贺,太华公主与诸王亦来称庆。玄宗赐宴尽欢。看官传闻,杨贵妃既获咎于被遣,若使玄宗今后割爱了,不准不准入幸,则群小潜消,宫闱清净,何致酿祸启乱;无法心志勾引已深,一时摆脱不下,遂使内竖得以窥视其行动,交通外奸,巴结进说,心中如藕断丝连,遣而复召,终贻后患。此虽是他两个宿世的孽缘未尽,然亦国度气数所关。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