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符藏在风中。
短短半晌之间,这座符阵已是如同摔在地上的镜子,支离破裂。
胡良一步踏足符阵当中,身随刀动,扭转如陀螺,无以数计的刀气澎湃而出,激射向四周八方。
吴师幡也不坐以待毙,双手在胸口画圆,两仪相各,有圆融气象自生,地上积水向外激起层层波纹如一面圆镜。
胡良双手握住“大宗师”,当头斩下。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落地后骨碌碌滚出老远,其眼窝中的红芒缓缓消逝。
吴师幡云淡风轻,胡良的额头上倒是有青筋暴起。
风停符散。
“大宗师”攻伐如铁骑凿阵,“无形罡气”所化的镜面抵抗如重甲步兵死守。
比起李玄都所用的“烈火燎原刀法”,胡良作为此刀法的初创人,不管是表情之符合,还是运转之快意,都胜出很多,此时以天赋境修为尽力发挥,当真是势不成挡。
胡良手中“大宗师”的下压势头戛但是止。
胡良终究甩脱符印压抑以后,身周渐生风雷之势,拔刀暴起,模糊有风雷之声。
吴师幡嗤笑一声,双手猛地向外一推,滚滚“无相罡气”立时如大潮普通倾泻而出。
毕竟人力偶然而穷,胡良不敢把但愿全数依托在老李身上,极力运转天阙功,不顾身上的“镇”字符,衣衫鼓荡不休,然后收刀再压刀。
突然有大风起,风声呜哭泣咽,就像一个濒死之人的沙哑呼喊,又似是鬼怪乘阴风而呼啸。
突然发作出的刀气,每一道都照顾风雷之声,其势如烈火燎原,眨眼间交叉成一张杀生坎阱,由内而外,将符阵切割得支离破裂,乃至漫天落雨也在刀气切割之下变成无数水雾,远了望去,就是无数红色雾气在茫茫大雨当中向上蒸腾。
“大宗师”的刀锋间隔吴师幡的额头只剩下一寸间隔。
吴师幡天然也明白这一点,脚下踏罡步斗,再次以指代笔,于顷刻之间画了一道符。
“无相罡气”似是潮起潮落,层层叠叠递加。
补天宗号称补天,取自“天之道损不足而补不敷,人之道损不敷奉不足”之意,既然号称补天,便是以人道补天道,故而补天宗在正道十宗中主修武学修身,但与无道宗分歧的是补天宗更加埋头于武学,并不重视长生不老和得道成仙,以是补天宗中少有术法而多是武学。
吴师幡的神态终究变得凝重起来,虽说无道宗重视武学,但他已经多年不消武学与人比武,久疏战阵,实在不敢冒然与胡良这等妙手做存亡之搏,因而他还是伸手在身前勾画,以指为笔,以落雨为墨,以本身气机为纸,三者合一成符,以符篆结阵。
当刀芒终究破开最后一寸“无相罡气”,翻天覆地的气机余波震惊开来,使得一众观战之人都身形摇摆不定,仿佛处于暴风当中。
符阵破去以后,胡良也不收刀,顺势随刀而行,所过之处,雨水炸裂。
风如青丝千千结,剪不竭,理还乱,不知符篆到底藏于那边。
现在胡良便是山中之人,而李玄都则是局外之人,局外人破局,远远易于局内之人。
只可惜他漏算了一人。
如果说先前一刀是来去如风的轻骑,那么这一刀便是人马俱披甲的重骑凿阵,比先前一刀更进一步,刀势破空如无数马蹄踩踏大地,轰然作响。
胡良神采突然惨白,向后连退三步,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无道宗作为正道十宗之首,职位相称于正道十二宗中的正一宗,天然有其独到之处,武学与术法并重,吴师幡作为无道宗的长老之一,固然至今未曾踏足归真境,但多年堆集,也足以让他面对平常归真境也有自保余地,正如当年的紫府剑仙,为何都是归真境,唯独他能以一己之力连胜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