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雪?”梁澄一怔,内心一个动机电闪而过,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道:“眼下已是腊月,霜干弥日,雨雪不降,来年春耕只怕荞麦不丰。”
皇家也有两套不过传的内功心法,一套乾罡经,刚猛霸道,传说太.祖暮年偶得,辅以混天槊法,便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套菩提心经,倒是慧觉禅师倾毕生所创,太.祖暮年为暗疾所伤,慧觉将此经赠送太.祖,修复暗伤,此经绵长温和,养气延年。
明日祈雪,他便要当着统统僧尼道俗,遁入佛门!
此经共分九重,梁澄只练到第三重,且停在这一重已有两年,身为太子,他天然没那份精力研讨武道,实在,向来皇族,也只把它当作修身养性,延年益寿的功法,并不如何放在心上,毕竟大齐立国三百年来,从未有人练成此功,乃至最高不过第六重,堪堪跻身二流妙手,倒是人到期颐之年,还是青丝不改,这也是皇室中人若无变故,皆能长命的奥妙。
他缓缓地坐起,借着透窗而过的月光,看清身下的紫竹榻和素青纱,如此素净淡雅的安插绝非是在东宫,他垂垂想起此处是大相国寺里的梅林精舍。
明元24年,腊月深夜,万籁俱静。
梁澄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那边,明显上一刻还在寝宫内,毒酒穿肠,剧痛如绞,现在却高床软枕,那种*蚀骨的绞痛仿佛一场恶梦,梦醒了便消逝无踪。
他如何会在这儿?
而现在青纱帐内,本来沉沉入眠的梁澄眉头俄然皱起,一对鸦羽似的长睫悄悄颤抖,仿佛落入梦魇当中,几息以内,额头上便沁出一层密汗,倏尔,那双眼尾微翘的双眼猛地展开,黑瞳恍恍无神,似醒未醒,怔怔地盯着上方。
他竟是返来了,回到一年前,恰好也是深冬腊月,恰好也是红梅如焚。
可惜皇室自来不缺险恶争斗,有史以来,大齐最不缺天子禅位,只是不知此中又有多少不敷为外人道哉的秘辛。
“殿下?”安喜平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他讷讷道:“殿下,明早还要主持祈雪,还是早些安息罢。”
地上无雪,寒气却不减,顺着梁澄的赤.裸的足底钻进肉里,骨里,却给梁澄一种实在的感受,他走到院里,入眼便是微云淡月下的层层梅林。
忽而一阵猎猎北风穿过梅林,精舍北面的格扇竟被吹开,一缕冷香袭来,梅瓣乘着风势,飘进暖阁内,绕过纸屏,翩跹回旋,眼看就要落进紫竹榻内,却被层层纱帐隔断,跌落在地。
明元24年,京畿初次入冬无雪,父皇命他祈雪,不想三今后,公然天降大雪,免了入春早旱之危。
梁澄抬头闭上眼睛,非论他为何能得此番奇遇,既然重来,他决计阔别皇宫争斗,惟愿此生闲云野鹤,看遍天下山川。
主张必然,梁澄不由收回一阵压抑的笑声,乃至很成心兴地走进梅林,靠近一簇梅花,一缕冷香钻入鼻翼,沁民气脾。
不……
他夙来喜梅,寝宫四周,梅枝遍绕,不管是小细宫粉,还是绿萼玉蝶,无所不植,此处倒是可贵的江砂宫粉,烈烈如火,,更稀有株枝干碗粗的古梅,梁澄一时髦起,竟一个飞身,攀上此中一株,将早就冻得发紫的双脚缩进披风里,盘腿坐在粗大的枝干上。
安喜平允要说“使不得”,见梁澄神采不容置喙,只好委委曲屈地辞职了。
大相国寺自太·祖起,便深得皇家书奉,太*祖谓之“为国开堂”,大凡帝王祈福礼佛,无不在此,因而这东北角便专为皇室中人斥地了一处院落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