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乡里毕竟无聊,我大抵再也不会找到一个像公子般能跟我辩论的人了。
我和他都只能待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就给他讲故事,每日三则,从无重样。
我无所谓:“公子,我祖父去过的处所多了,看也看不过来。”
我只得跟他扼要地提及我家的过往和被族叔扳连的不利事。
但他就算气得摔书,也从不惩罚我。偶然,他冷着脸不睬我大半天以后,会俄然对我说,我的话虽不入流,但还是有几分事理。
这并非功德。
“哦?”桓瓖笑了笑,“太子么,这也不是头一遭。”
河西换帅的动静传出以后,常日沉湎玩乐的贵胄们纷繁主动报国,情势喜人。
我有些无语。这话说得仿佛我是因祸得福。
仿佛怕我难过,他弥补道:“不过他脾气甚坏,你未嫁成也好。”
接下来的事情公然被他言中。
那日,公子非常暴躁。
桓瓖和城阳王皆讶然:“哦?”
“我祖父乃读书人。”我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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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目标甚为明白,长幼有序,古来废立乃撼动根底的大事,不成草率。太子立了多年,虽不讨人喜好,但毕竟是嫡长。为长远计,天子想传位给皇太孙,便须得先留住太子。
“袁公的小儿子我识得。”公子听完,沉默半晌,道,“他弃市时,我还去了送行。”
这个太子,提及来,跟我还能扯上一点干系。
如果是别人这么问我,我约莫会甩个白眼,反唇相讥或者干脆吵个架。但公子看着我,双目清澄,仿佛果然只是猎奇问问,教人没法发脾气。
“他若改得,早无本日之事。”桓瓖道。
西南羌部,几年前已被驱出八百里外,何来抵抗,说到底,是朝廷不想将功绩给秦王。
事情须得从秦王平叛提及。
公子也不说话,气呼呼地把剑丢到榻上,自去沐浴换衣。
公子无动于衷:“殿下还是先说说宫中何事。”
我心中对劲,正觉得占了上风,只听公子又道:“昨日我练字那些纸,还是让青玄烧了。”
这是他在当年抱病时养成的风俗。
“这便是不当。”公子道,“若论养兵自重,梁王、赵王、豫章王、会稽王等比秦王更甚,而朝廷只患秦王。”
儿臂粗的蜜烛刹时斜斜断开,未几,顺着暗语滑下。
正在画兰花的城阳王不紧不慢道:“另有一事,你们三人想来不知。”
当年袁氏虽可一手遮天,但毕竟要脸,没有让自家的人持续当皇后。当然,肥水也断不成流了外人田。荀氏与袁氏同出河北,乃是世交和姻亲。袁太后主事,将外甥女荀氏立为皇后,荀皇后的儿子立为太子。
当明天子,别处建立无多,生儿子倒是在行,有十七个。他立过两位皇后,后宫的宠妃年年创新。太子的生母荀皇后,就是当年扳连我入狱的袁太后和袁恢的外甥女。
与公子相反,桓瓖并非主动要去,而是他的父亲桓鉴亲身出面,在荀尚帐下给桓瓖谋了职,在后军里当管粮草押运的司马。
当时,公子问我如何晓得这么多故事,我说,是从我祖父保藏的书里看来的。
我看了看他的画,道:“殿下画的既是玉兰,自是淡些都雅。”
我无法,贰表情不好就要我讲故事。
“何事?”公子问。
河西的战事,秦王本打得非常顺手,眼看着便要将叛党剿清。可在这时,朝廷俄然令秦王向西南抵抗羌人,另封新到任的凉州刺史荀尚为征西将军,假黄钺,都督凉州诸军事,率凉州之兵持续征讨秃发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