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
好歹闷了口气,转头问百雀,“出来几日了?”
紧跟着,才是轩然大波。
将过半晌,马蹄踢踏,极长的一列车队却走得静悄悄的,赶车的人,驾车的马,全都静悄悄的。近两百匹棕红赤鬃马打头,顿时坐人,皆束冠以木簪盘头,身着深灰裋褐,脚踏黑布绵履,是大晋百姓最平常不过的装束。
靖嘉之变,不过半载之前。
“我顶讨厌平成的夏季。”
小美人都雅,无愁无忧的小美人更都雅。
马车颠簸,陆长亭神采有些蔫蔫地,靠在软枕上,微翘小指将幔帐翻开一条小缝儿,不敢太凑上瞧,只好眯了眼想看得远一些,可看再远,没有火食毕竟是没有火食,只要荒萧瑟凉的满地沙砾。
黄沙漫天,孤烟直上。
哀帝符勉吃惊难平,终暴毙身亡,留下年仅三岁的宗子符瞿登基掌宝,天下之大,时价本日,大晋二十三州竟已逾十州产活泼乱。
藩王蓟州符励假借朝贡之名,起兵谋逆,哀帝符勉仓促逃窜至寿阳,后符励被禁军所擒,斩首于午门,哀帝符勉重掌端华门,按理说已应风平浪静,殊不知小小符励只是一颗激起千层浪的石子儿。
乱世有甚么好瞧的?
话没太大起伏,长亭蔫蔫地靠着,伸手接过百雀双手呈上的茶盏,茶汤温热恰好入口,湿漉漉的雾气罩在小女人的面前,话声被雾气一荡,仿佛也变得软绵绵的,“北边儿的夏季也太凉了,四周都是冰,雪粒儿不过一晚就能被冻成一大坨,风一吹,松柏上积的软雪就扑簌簌地向下落…”
百雀借掂盏斟水的工夫,细声道,“您也甭怨怪老爷了,夫人急慌了好久,拧努力儿来,若大长公主与老爷不谅解,反倒徒惹很多闲话…”
“嘎吱——”
“我又不傻,怨怪父亲何为?”
恰好事涉子嗣,陆绰与真宁大长公主也不好过量置喙。
甚么闲话?
百雀心头一舒,也跟着笑。
陆家的马车做得宽,长近一丈,分表里厢,内厢安插精美,茶案小几俱备,可容三两人,长亭性娇,凡是都软在枕垫之上,进内贴身奉侍之人,或是陈妪,或是几个得用的丫环。
自家女人娇是娇,却胜在脾气豁达,从阜盛繁华的京都建康,跋山渡水跟出亡似的回老宅,赶路又赶得急,憋闷了五日,现在倒也肯说话了。
可好笑得很,乘机而动的几近都姓符。
“这才过豫州…”
马车一颠,木案上摆置的赤金瑞兽香炉盖儿跟着“咣当”一抖,里头的深青檀香末几乎撒了出来,陆长亭从速轻颦娥眉捻起裙裾作势避开,到底是虽心能谅尔,身却难拼集!
陆长亭颓了颓,干脆将青螺幔帐一放手,软在枕上,没想再往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