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凤伶见他决然拒婚时,曾一度万念俱灰,决意饮下毒酒,死也好过希冀落空一事无成地活着。而他,念着元臻是为知名村的无辜村民进谏、而搭上性命,更念着凤伶如此胸怀情怀的奇女子、怎能就如许香消玉殒。
出于怜悯,他毕竟是承诺了――助她达成此生弘愿!娶她为正妃!
“来万籁村时,你还是个布衣小子,可现在,你都成了东宫储君,可喜可贺呀!”李炽眯眼打量着太子,似笑非笑,“你我终有一日是要如此面劈面地相见,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比本公子预期得早!”
“懒龟?”世上竟然有人以“龟”来自嘲,羿天脑海中忽有灵光一闪,立时想到了师尊鞫容口中那只“李乌龟”,又听得此人提及狼,他顿时想到一人,那人就曾在身边豢养过狼!
蘸了墨的一支狼毫,停顿在手中,羿天眉端一凝,执笔思忖:倘若贵妃不肯让步,执意下懿旨以兵力弹压流民,这储君令只怕是能力不敷……
“哎哟”一声,印堂被弹得发红,十七委曲地扁扁嘴:“真不愧是师徒,有样学样,又弹咱家脑门子,变笨了可咋办?”
“啊?”十七愣了一愣,内心头迷惑:东宫与快意宫还在对峙当中,太子妃一声不吭就跑到快意宫那边,急巴巴给贵妃存候,仿佛是去示好、和缓两宫的干系,太子既不为她私行行动而生机,也不担忧她是否会被贵妃刁难,难不成……他对这位太子妃一点都不在乎?
“面劈面么?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感觉可惜了――”羿天忽眨着眼,点头轻叹:“可惜没有你阿谁影子替人的脸,让我看得舒心!”
羿天搁下筷子,霍地起家,转出配房。
“哎?殿下,您还没用饭哪!”十七仓猝追出去,“太子妃那边,有典尚宫跟着,贵妃娘娘不会难堪她的,您放一百个心!”
比鬼还诡异三分!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一笑回身,那人暴露真面――不惑之年,颜面白润,保养得极好,看起来还相称年轻,长得也俊,一对儿丹凤眼,眸光慵懒潮湿,眉宇间几分懒意,松垮垮披了件灰袍,似如何也打不起精气神来,而此人眼底隐晦之物,黯黯沉沉,看不穿也摸不透,神采间透着几分古怪,要笑不笑,阴阳怪气……
墙面与木架所构成的夹角、叠出的暗影里,一个恍惚的影子闲逛了一下,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何非常,但,就在羿天搁笔起家时,阿谁恍惚的影子俄然从角落里晃了出来,移到光芒敞亮处,顿时闪现出清楚的人影表面――既非鬼怪,亦非精怪,而是一个身披灰袍之人,轻悄悄从角落里走出来,背对着羿天,默不出声地站在那边。
凤伶有所求,他亦然。
在他一人独处的殿内,如许轻微的声响,来得有些蹊跷,也非常古怪!
绛色唇瓣逸了一声轻叹,飘在晨风当中,他极力摒除邪念,徐行走向正殿。
啪嗒!
“是你?!”紧盯着那人的背影,羿天轻微一笑:“万籁村一别,中间到底是惦记得紧,都追到长安宫城来了,莫非还想宴请我一回?”
情若错付,再无救赎;然若无情,活着又有何滋味?
墨汁滴落,晕染在纸上,他竟盯着那点晕渍,恍忽入迷,似在冥想之时,俄然,耳背微微一耸,如狼的敏觉听力,一刹时捕获到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仿佛衣衫掠过木架,飒的一下!
而他与宁然……
“十七,”脚下猝然停顿,羿天略微沉吟,“你去政事堂那边看看,昨夜天机观一事,朝臣们可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