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世上最伤人的,便是这久别相逢后的客气。
他感遭到有一只手在本身的脸颊上轻抚,粗糙,生着老茧,却与他的短须格外班配。他缓缓睁眼,映入视线的是宗政棠溪那甜美的浅笑,一时心中五味俱全。她和十年前没有甚么窜改,身着道袍,黑发高盘,一对凤眼清澈洁白,肃时严肃如冬,笑时暖似东风,全然是随了父亲宗政承锋。乃至,她还戴着那根已显陈旧的木簪。
陆无涯淡笑不言,但是还未比及笑意褪去,突有惊色涌面,只见宗政承锋伸出双指,夹住剑中,蓦地发力,劫心剑竟断成两截!
“徒儿服膺。”陆无涯道。
“好,放弃循环令,留在剑派助我剿除毒教。”宗政承锋道。
九霄山是因九峰得名。撤除主峰中天峰外,另有八座侧峰逐云而上,隐于穹宇。八峰当中,前六峰虽连有山路和索桥相连,却也险要矗立,决不准年青弟子随便攀登。而第八峰沈天峰更是凌于云上,需以轻功攀登,稍有错步,万劫不复。
小小的屋子里,道袍叠在床头,酒杯摆在桌上,木剑立在墙角,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仿佛这里还住着一名年青的小弟子,爱练剑,爱喝酒,爱肇事,还爱亏欠。
陆无涯将头微侧,余光却在她分寸以外顿住,心头一暖,又是一酸,道:“好。”
就在这时,忽见一剑派弟子登峰而上,墨衣楚楚,玉簪无瑕,手持一把剑柄镶有红玉的宝剑,威风模样,要比那平常弟子光鲜很多。他立在两人身前,抱拳道:“师父,大师……”将话顿住,向陆无涯点了点头。
宗政承锋勃然震袖,厉色正言:“但你记不记得已为那邪令欠了多少血债!”
“我知你被阎公子的《混元修罗功》伤过,不得运功聚气,不然寒冰钻心,以是昨夜棠溪将你带返来后,我便没有为你运功疗伤,是担忧你遭旧伤反噬。但今早再看之时,你体内只剩几缕微小的寒气,已是旧伤近愈。”宗政承锋道。
直到窗外阳光的都不再,棠溪终究开口:“你睡了整整三天。”
是啊,小师妹长大了。
十年来,你过得如何样?
陆无涯怔住,无以回应。
“感受好些了吗?”棠溪的声音降落而舒缓,和顺得无可抉剔。
但是现在的陆无涯连个剑派弟子都算不上。
“剑升,何事?”宗政承锋道。
宗政承锋的瞋目垂垂和缓,长叹一声,道:“不必了。”说着,拔出了陆无涯手中的劫心剑。剑尖之上,赤色未洗,似是被镀上了一层暗红。他轻弹剑脊,只听沉闷之响,仿佛年老老者的残喘,不由苦笑,道:“你竟如此‘珍惜’为师亲手所铸之剑。”
棠溪收回了赖在他脸颊的手,道:“爹爹在沈天峰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