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两名侍卫都是识字的，一人脱口道：“好字！好气势！”
这块石碑是这一群墓碑中最大的一块，色彩黑沉，其上知名、无姓、无任何论述，独独刻有一行诗，笔法锋锐，铁划银钩，气势实足。
薛寅谛视这气势实足的一行字，微微闭眼。
除了大将军江贺，那个又能当得柳从之一声“江将军”？
柳从之一身黑袍，孤身一人徐行走来，低笑道：“明天可实在是巧了，我本当无人知我来此，倒是想岔了。”
薛寅呼出一口白气，“来看前人……”他这一句说得语焉不详，说话间，几人往上又攀一层，越往上坟冢越少，修得也越精美，薛寅转了半天，终究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片摆列补葺无缺的墓碑。这一片墓和山上一堆整齐不齐的墓碑一比，显得非常整齐，明显是同时又或同一人修的。薛寅剥开此中一块碑上的雪，看一看墓碑上的刻字，微微一叹。
雪天路湿滑，鞋子一不谨慎就得进水，路别提多难走了，这么个日子，这位爷不好生生待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出来谋事？
薛寅扫洁净碑上的雪，低声道：“此为将军冢。”
“现在下着雪呢。”路平猜疑，这位爷下雪了不该恨不得不挪一步么？却见薛寅看一眼屋外白雪，也是感喟：“得，就当我没事谋事吧。”
一念至此，俄然想到随军出征，以后再无音信的薛明华，心头微微一沉，面上笑意也收敛了，很久，闭目一叹。
一句话埋没机锋，薛寅却抬了抬眉，状似讶然：“陛下也来此？”
薛寅可贵起了个大早，但也懒得动，趴在窗边看雪。
他没有出去的意义，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一下雪，方亭就没法爬树了，但下雪天有下雪天的弄法，小家伙缠了薛寅半天想拉他出去打雪仗，薛寅一动不动仿佛黏在了椅子上，最火线亭只好拉路平出去。俩人玩得倒是欢畅——精确来讲方亭一人玩得挺欢畅，小家伙技艺活络跑得快，直把路平砸了个浑身满头雪，的确呜呼哀哉。薛寅看戏倒是看得欢畅而舒畅，一面看一面往嘴里扔咸炒豆，唇角带一丝笑，现在虽是寒冬腊月，但这么一闹腾，到底有那么一点喜庆的过年气象。
腊月十八。
薛寅不答，而是慢条斯理拿出本技艺上提的酒菜，一面道：“此处……”他一指这四周整齐摆列的坟陵，“此为……”
他神情可贵庄严，柳从之嗅着空中酒香，面上现出些答应惜之色，“江将军平生守家卫国，可称盖世英豪，本不该落得如此了局。”他说着沉声一叹，眼中透出些许讽刺：“青冢荒墓知名碑……”
将军百战死，梦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