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曲解了,常言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儿臣本身就是个急性子,那日顶撞母后,口不择言,有违大夏仁孝治国的祖训,厥后回思,惶恐忸捏,那里还敢记恨?还请母后原恕儿臣不恭之罪。”
顾太后看着儿子神情困顿,面色也不好,不由心疼得短长,拉着他起来,并膝在软榻上坐了。
徐少卿抬手打断,仍旧淡然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名为部属,实则便如兄弟普通,昔日情分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莫要做那妇人之态,我常日最瞧不得的便是这个。只是……东厂今后裁撤,你们今后也不知到那里安身?”
中间几人围到近前,为首阿谁身材壮硕的颤颤地抱起拳来:“督主大人……”
他面色冷沉,毫无新春正日,社稷改元的欣喜,徐行近前,勉强挤出一副笑意,叩拜施礼道:“儿臣叩见母后,恭贺母后新元之喜,福寿绵长。”
“行了,你也不消骗我,母后内心清楚,前次因着措置云和,我们母子争论龃龉,你定然还在记恨,不肯多见母后,是不是?”
“就送到这里吧,再远了也没甚么好。”
高昶暗自叹了口气,用心道:“此前母后不已承诺了么,便让她留在宫中,不再过问,还能有甚么筹算?”
就听顾太后微微一顿,转而又问:“云和的事,你现在筹算如何措置?”
高昶情知话头来了,便问道:“那母后觉得该当如何?”
顾太后抿唇微微点头,却又沉吟道:“只是这两人宫中之事晓得的太多,若真的放出去,生出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顿了顿,便又道:“母后若没别的事,儿臣上面另有些事,这便辞职了。”
身边的内侍赶快应了声,正要回身去办,却听他又叫了声:“返来。”
顾太后和声一笑:“国事上你来做主,母后放心得紧,只须记得国度复兴非一日之功,凡事量力而行,不必过分强求,你好好的,母后在宫里也放心,晓得么?”
她顿了顿,便抓紧儿子的手:“那丫头做出这等事来,本是不该宽恕的,但若真措置了她,定然伤了你的心,又念她是个不幸人,母后也不想多加究查,只是现在再不能留这丫头在宫里了,你干脆也收收心,不必沉沦于她。至于那徐少卿,无妨也一起放了,免得那丫头寻死觅活,再生出事来,恰好也趁机将东厂裁撤了,遂了你的情意。”
“这些日子见你又瘦了,可要多留意些身子,国事再重,也不是一日两日做得完的,你这般劳累,倒叫那些做臣子的舒坦了,算甚么话?”
凌晨,坊市间还是冷落条的,偌大的都城竟瞧不见几小我,反而是那些尚未收去的元夜花灯残在街头檐下,在暴风萧瑟中飘摇。
说话间便扯上了正题,公然还是一样的急脾气,压不了太久。
高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来还带着些体贴眼神一点点的暗淡下去,转刹时已毫无暖意,直似在瞧一个不相干的人。
顾太后又怎会听不出,心中“格登”一下,暗想本身这般平心静气,说得也是入情入理,并无虚头冒充,如何仿佛这孩子半点也没听出来似的。
这件事上她俄然这么通情达理,倒是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顾太后却还是一副笑容,拉着他的手,接口道:“你不必拿话讳饰,母后没有指责的意义,你内心想甚么,没人比我这当娘的更清楚,去了也就去了。”
他唇角扬着,脸上却不见欢容,近于苦笑。
顾太后就是这般想的,便照着之前策划已定的说辞道:“母子不隔心,也不说那谎话,前次争闹,母后细思之下,心中也有些悔怨,想着只要你不真做出甚么遗羞祖宗的事来,也就今后不再管了。但本日之势分歧,你也该瞧清楚了,那丫头确不是甚么温良贤淑之辈,廉耻倒在其次,就说她心机半点也不在你身上,就算强行留在宫中,还能希冀她转意转意么?别到时又凭白多出一个谢婉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