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脚步轻响，翠儿转眼便到了跟前。
高旭将手一挥，身子微微向前俯着，凝睇他道：“朕此生独一信赖的就是徐卿你，莫非徐卿便不肯为朕分忧么？”
高旭面无神采地斜了他一眼，微微撇着唇角嗤笑道：“满朝文武各个阳奉阴违，这宫里也是暮气沉沉，现在瞧瞧，连徐卿你也没了至心，看来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她夙来日子平淡，这般的浪费华侈还实在不风俗。
那边已由下人们放开了席面，十几样精美菜肴摆下来，前面还连续上着。
高旭略一沉吟，便点头淡然道：“徐卿说得有理，只要不入宫，让她呆在都城，任谁也不会想到，总比在外流落刻苦的强。罢了，归正都是朕的旨意，今后你就多看顾着些，衣食用度还照宫里的端方好了。”
“唉……”
“公主，你的手！”
“臣遵旨。”
高暧听他提及“过日子”三个字，禁不住又是一阵耳热情跳，与他相邻坐了，也不再矜持，当下便动起了筷子。
但见门楼、砖墙、木门、窗棂、檐下、围栏……
人间险恶，宫中更是波折丛生，容不得半点疏失，一个不谨慎，便满盘皆输。
掉队园中，一株百年的紫藤爬满了棚架，藤花还是开端，仿佛粉紫色的垂暮，但叶儿却已转黄，片片随风飘落，凭添一丝凄然的难过。
高旭吃了一惊，转头望过来。
徐少卿跟着道：“回陛下，臣觉得公主留在都城最好，既能够掩人耳目，不易被发觉，又可随时照顾，臣已寻了个妥本处所安设公主，请陛下放心。”
“公主，公主，徐厂公返来了。”
她呆了呆，垂眼瞧着丝绢上染浸的鲜红，自言自语道：“好轻易开了头，现下又要弃了。”
高旭长长一叹，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仿佛心中哀怨丛生，将浑身的力量都抽暇了。
“陛下但是在狐疑甚么？”徐少卿察言观色，接着话头问道。
“朕意已决，不必再劝了。”
他在那荏弱的肩头轻拍了两下：“陛下叮咛一件要紧事罢了，与公主全然无关，延搁了这么些日子，老是脱不开身，臣又不好让部下那些粗鄙之人返来报讯，本日便特地偷了闲，返来看看公主。”
翠儿领着几个仆厮连连称是，便唯唯退了下去。
现在乍听他返来，怎能不心头怦然。
他点点头：“此事干系严峻，陛下亲口叮咛，臣不敢懒惰，幸亏眼下已大抵有了端倪，待过了这几日也就好了。”
隔了很久，她终究忍不住问。
高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凛厉之色，但仍旧没有动，悄悄点头道：“这些年宫中一向都有传言，朕老是不信，但是此次皇后小产实在过分蹊跷，朕思虑了这么些日子，就是放不下，总感觉这类此中没那么简朴。”
“哦，那公主便承认这帕子是要送与臣了咯？”
但是他却只是哀叹，半个字也没说。
他一边打量，一边挑着唇角饶有兴味地批评道：“可这双栖比翼鸟怎的瞧着有些怪，依臣看来，倒有几分像鹊。”
她立时慌了神，只怕被瞧见，赶快侧头遁藏。
“明白日的，厂臣不成这般，万一有人来了……”
现在承诺了他，又到了这里，总觉该有个新模样，这才重新捡起来，希冀绣个“连理双栖”，“鸾凤和鸣”甚么的，不想却如此之难，起手边不知费了几块帕子。
“如何，你还要走？”高暧惊诧昂首，有些绝望地看着他。
他想了想，仍旧伏在地上应道：“陛下曲解了，臣说的就是肺腑之言，何况又方才回京，诸事未曾理睬，又怎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