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早产……”宋如锦无认识地反复道,认识垂垂回笼,一个激灵坐起来,“姨娘早产了?”
刘氏懒得看他们郎情妾意,交代了一句“好好疗养”,便起家出来了。
陈姨娘按住荷香的手,神采垂垂惨白起来,“快,快去叫产婆。”
刘氏心不在焉:“再过两日。”
“女人净想这些有的没的。”暗香笑着戏谑,“不管要不要上闺学,练字是必然要练的。”
心中到底有些失落。她如何,就没个儿子傍身呢?
宋如慧搁下笔,端妍的面上现出笑意来,“你好好练,将来必然比我写得好——不准偷懒,我可听你屋子里的人说,你为了不上闺学,常常赖床不起!”
“女人再躺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早膳备好了没有。”
侧倚在美人榻上的刘氏欣喜地笑了。她看着天真烂漫的次女,再看了看聪明端雅的长女,连日来因陈姨娘产子的阴霾都消逝了很多。
“女人早醒了,想着今儿还要练字,就不肯起来。”暗香倒没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因是寡居之人,刘氏特地腾了一处平静院子供其起居。孙知音见到院外凤尾森森, 张口便道:“秩秩斯干, 幽幽南山。如竹苞矣, 如松茂矣。”
暗香打着哈欠出去,嘟囔道:“陈姨娘早产,闹了一宿了。幸亏女人睡得沉,要不铁定被他们闹醒。”
宋怀远就吃她这一套,一见娇滴滴的美人垂泪,心就软了,“芸娘,快别这么说,堂堂侯府养一个不敷月的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我为甚么要和她比?”宋如锦以往从没有和宋如墨一较高低的经历,闻言不觉得然,“墨mm和我又不亲。我要比也该和大姐姐比。”
接下来的几天,宋如锦过得暗无天日。
“母亲聘了教书先生?”宋如墨扫了眼在场的平辈们, 内心揣摩了一下, 很快猜到那两个教书先生中定然一个教宋衡,一个教宋如锦,说不定还会捎带宋如云。
过了一会儿,疏影来了,见宋如锦头还闷在被子里,不由奇道:“外头吵成那样,女人倒也能睡着?”
她并非不识字。长姊如母,宋如慧也曾将《千字文》、《百家姓》一字一句念给她听,也曾一笔一画教她写字。何如这位女先生一见宋如锦的字便皱起了眉头,说她写得“浮于纸面,圆润不足,筋骨不敷”,命她每日习字时在手腕上悬一只半斤重的秤砣。几天下来,宋如锦便手腕酸痛,抬都抬不起来。
“哎。”外头有丫头应了一声,“就来。”
大屋子息薄弱,取名宋衍,多少有些盼望繁衍生息、后代连缀的意义。
陈姨娘那里舍得她这么辛苦?一向劝她,“留着明日再看吧,细心熬坏了眼睛。”
再想想五岁习字七岁作诗、自幼聪敏娴雅的宋如慧,宋如锦又添上一句:“天然我是比不过大姐姐的。”
说罢,眼中泪光微闪,哽咽道:“是妾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上元佳节,盛都城没有宵禁,街上彻夜彩灯高悬,亮如白天。
宋如锦转了转酸痛的手腕,垂着长睫叹了口气,竟又躺回被子里了。
孙知音悄悄点头,“夫人存候心。我既拿了府上的束脩,便必然会细细传授几位女公子。”
宋如墨实在嫌她聒噪,又记恨着除夕那晚的事,心下暴躁起来,重重地把书往桌上一拍,没好气地说:“也是,姨娘又不是头一次不要脸面。赶明儿再到母亲跟前凑趣,母亲可有的怒斥呢。”
刘氏见她文才飞扬,心下便敬佩了很多, 诚心道:“我在闺中没读多少书, 大字也不识几个, 少时倒不感觉有甚么, 如本年事长了,反晓得读书明理的要紧了。锦姐儿虽看着乖顺,赋性倒是个爱顽的,偏又生得痴顽,还望先生多多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