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和“小孩”并举,打动了王太太的心。但是“掏”到底是行不开的。
两亲家的眼都红了。如何着,不叫出来看看?我们晓得你把儿媳妇抬到哪儿去啊?是杀了,还是剐了啊?大夫走了。王老太太把一肚子邪气全照顾了娘家妈:“你说不掏,看,连出来看看都不可!掏?还许大切八块呢!宰了你的女儿该死!万一要把我的孙子――我的老命不要了。跟你拼了吧!”
大夫来了。一见面,王老太太就炸了烟,男大夫?男大夫当收生婆?我的儿媳妇不能叫男人大汉给接生。这一阵还没炸完,又出来两个大汉,抬起儿媳妇就往床上放。老太太连耳朵都颤抖开了!这是要造反呀,人家一个年青轻的妊妇,如何一群大汉来脱手脚的?“放下,你们这儿有懂人事的没有?如果有的话,叫几个女的来!不然,我们走!”
幸而娘家爹也赶到了。娘家妈的阵容立即浩大起来。娘家爹也主张上病院。他既然也如许说,只好去吧。不管怎说,他到底是个男人。固然生小孩是女人的事,但是在这存亡关头,男人的主张多少有些力量。
又耗了一点钟,孩子仍然很刚强。少奶奶直翻白眼。王老太太眼中含着老泪,心中盘算了主张:保小的不保大人。媳妇死了,另娶一个;孩子更要紧。她翻白眼呀,恰好一狠心把孩子拉出来。找奶妈养着一样的好,假定媳妇死了的话。奉告了收生婆,拉!娘家妈可不干了呢,眼看着女儿翻了两点钟的白眼!孙子算老几,女儿是女儿。上病院吧,别等念完催生咒了;谁晓得尼姑们念的是甚么呢,假定不是催生咒,岂不坏了事?把尼姑打发了。婆婆还是不承诺;“掏”,行不开!婆婆不同意,娘家妈还真没主张。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活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呀。两亲家相互瞪着,恨不能咬下谁一块肉才解气。
“我给她吃?她在你们家的时候吃过饱饭吗?”王太太反攻。
王老太太咽了口冷气,咽下去砸得心中怪热的,要不是为孙子,起码得打大夫几个最响的嘴巴!现官不如现管,谁叫孙子用心闹脾气呢。抬吧,不消说废话。两个大汉刚把儿媳妇放在帆布床上,看!大夫用两只手在她肚子上这一阵按!王老太太闭上了眼,心中骂亲家母:你的女儿,叫男人这么按,你连一声也不发,德行!刚要骂出来,想起孙子;十来个月的没受过一点委曲,现在被大夫用手乱杵,嫩皮嫩骨的,受得住吗?她展开了眼,想警告大夫。哪晓得大夫反倒先问下来了:“妊妇净吃甚么来着?这么大的肚子!你们这些人没体例,甚么也给妊妇吃,吃得小孩这么肥大。常日也不来查验,产不下来才找我们!”他没等王老太太答复,向两个大汉说:“抬走!”
“上病院去出产的多了,不是个个都掏。”娘家妈力图,固然不必然信本身的话。
两个亲家、王少奶奶和只露着头发的孙子,一同坐汽车上了病院。刚露了头发就坐汽车,真不幸得慌,两亲家不住地落泪。
王老太太当然不信这个:上病院没有不掏的。
王老太太一辈子没受过这个。“老太太”到哪儿不是贤人?明天竟自听了一顿经验!这还不提,话总得说得近情近理呀;妊妇未几吃点滋养品,怎能生小孩呢?小孩怎会发展呢?莫非大夫在胎里的时候专喝西北风?西医满是二毛子!不便和二毛子回嘴;拿娘家妈撒气吧,瞪着她!娘家妈没成心机挨瞪,跟着女儿就往里走。王老太太一看,也忙赶上前去。那位和蔼生财的大夫转过身来:“这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