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康微怔,垂首叩礼:“臣遵旨。”
他从袖口取出那只埙,凑在唇边,悄悄吹响。那是他教小幺吹奏的那首曲子,夜狼跟着埙音声声嚎叫,成群疾走,像极了曾经的那些夜。
义康虽浅淡含笑,可瞥一眼日头,心底却有些忐忑。皇兄明显承诺本日要露面的,不会又生了变故吧?
“平生一世唯你一人。”
义隆捻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唇角浸着血,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义隆只感觉心口血气翻涌,他下认识地捂住,勾唇清浅地笑了笑。他抽出阿谁斩字,甩手撂下高台。
只是,本日并无八月飘雪,只要法场飘荡的红黄旗,人头攒动的围观百姓,和刽子手肩上齐刷刷亮着寒光的铡刀。
“朕再不露面,这天下都要大乱了。”平淡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的笑意,听得老头子落下几滴马尿来。
法场,一时沉寂,只模糊听到百姓倒抽一气的惊骇之音。
义隆抬眸,偏头看向义康,笑了笑:“阿康,朕禅位给你,如何?”
他与小幺一人骑一狼,蹚过及腰的野草,奔向天涯那轮满月。小幺紧紧揪住狼崽的项圈,仰着天鹅般的颈,瞻仰着那轮月。
“好了。”义隆轻笑着打断他。他移眸,俯瞰黑压压的建康百姓,眸子放得有些幽空:“社稷成牢,朕累了,想歇歇了。”回想半生,最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他也未曾偷得半日安逸,当真是疲累极了。
“心一,我算是走回本身的路了吧。你呢?云游天下了吗?”芜歌在心底寂静地轻喃,抬头望向火花荼蘼的夜空。
义康俯身坐下,笑道:“皇上贤明,一早就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故而,皇上本日会来亲身监斩。”此话一出,合座皆惊。
法场终究等来了御驾。
本日的监斩官是彭城王刘义康。
他们乃至也兑现了龙生九子。
大宋的天子,并未被软禁。可朗朗乾坤下,他的呈现,还是叫满城百姓大惊失容。
呕血症,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人。一夜白头,也不是甚么疑问绝症。搁旁人身上,老头子必定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欧阳不治只好又拂了把泪,仓猝赶了上去。
不止九子。
“皇上万岁万岁千万岁!”
那是雕刻在眼底和心底的画面。常常想起,他总会涌生一股酸涩甜美的错觉。他是狼王,小幺是狼王妃。他兑现了在她豆蔻之年许下的信誉。
九位伴舞手扯玄色丝带,交叉织网,芜歌像一团火跃动在玄木上,眨眼的工夫已稳稳落在凤凰台下。
“阿隆!”欧阳不治攀住他的胳膊摇了摇,除了更多鲜血顺着唇角漫溢,他唤不醒执念成狂的人。他只得冲殿外大喊:“茂泰,传心一,快!”
她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拓跋焘微眯着桃花眼,密意款款地凝睇着她。
欧阳不治吃紧慌慌地奔过来,封住义隆的几处大穴,恨铁不成钢地怒喝:“早警告你不宜动气,你如何就是不听!?”
“那你本身呢,阿芜?”
义隆回身,从高台上拾阶而下。
义隆本来都已穿戴好朝服,启銮开赴法场了,却接到北地密报。只一眼,那身朝服就报废了。殷红的血,染红了明黄衣衿。
这句“无胆匪类”直叫兵马平生的老头子气血翻涌。他凌傲地昂着头颅:“我要见皇上!我不是谋逆,我是清君侧,匡扶社稷!”
“夫君。”
思凡和尚说,“放下,便是摆脱。”
刑台上,檀道济有半刻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