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可如此不自爱?!”潘夫人气得不支。
前半生过得过分顺利,她不识民气险恶,乃至连情势都看不清楚。本来,该死的人是她。在这场纯洁清誉的无烟烽火里,她若不能介入中宫,便只能以死赔罪。
两天一夜未曾进食,她早已精疲力竭,回房,倒头便睡了去。
徐羡之搂着惨败得活力渐无的女儿,不见惶恐,只缓缓地用袖口拭去女儿唇角下巴感染的血渍,擦拭洁净了,这才传唤下人:“给蜜斯办理金饰,马上解缆去金阁寺。”
母亲身尽,仿佛都是老夫老妻之间的默契。
“女儿红”乃处子血。
当家主母潘氏,留血书,吊颈他杀。
芷歌并不觉对劲外,肉痛得早已麻痹。她痴看着父亲,干枯的泪再度涌了上来,声音沙哑地几近不闻:“娘……不……”她想说,该死的是她,娘不该赴死,可她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徐羡之到底还是心疼这个老来女,叹道:“他对你殷勤备至十余载,不但骗了你,连为父都给骗了去。是为父识人不察,此事不怨你。他与我徐家现在已撕破脸皮,势不两立,不管你嫁不嫁得成,情分都得断了。”
不知等了多久,那道殿门才对她敞了开。
当那颀长的指,勾着那缕碎发纳到那女子耳后,芷歌终究吐出唯二的两字“卑鄙”。
在老妻他杀之前,徐羡之不是没想过退而求其次,待女儿保下妃位,孕下皇嗣后,再与刘义隆秋后算账。到时,陛下驾崩,幼主即位,她的女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他进可挟天子以令诸侯,退可帮手幼帝保住权位。
可当她来到承明殿,却头一回被他的贴身寺人茂泰阻在了殿外。
一起奔来宫里,她实在已经有几分信了父兄的话。赖在正堂没法回宫复命的嬷嬷,早已硬生生幻灭了她的念想。可她犹自不断念。
“离我远点!”她压着怒意,推开他那刻,抬了眸,那双清润的眸里似燃着烈焰。
此事,贰心知肚明。便连到彦之和欧阳不治,也是晓得内幕的。
徐羡之嘲笑:“刘义隆说,你不堪为后,仍可为贵妃。幺儿,你承诺吗?”
父亲治家何其残暴。
芷歌感到平生未曾有的热诚,“客岁,他被困平坂,我――”
十余载的情义,如何会是假的?芷歌千万不信,可当她一起疾走着入了宫,见到承明殿那幕,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翌日凌晨,徐家祠堂。
她想开口安慰娘亲,她没事。可娘亲抹着泪说出的话,像把利刃插在了她的心上,“幺儿,不如……还是让宫里的嬷嬷验身吧。白的毕竟抹不黑。虽则屈辱,却不失为自证腐败的独一体例。”
她进殿后,他自始至终未曾看她,仿佛她是透明的不存在。他只兀自与那女子下棋,或是含笑,或是沉吟,乃至伸手为阿谁女子拂开鬓角的碎发……
回到徐府,已近入夜。
“这门婚事,铁定是不成了。”母亲一瞬似老了十岁,“罢了,是你命里该有这一劫吧。你还年青。统统都会畴昔的。只吃一堑长一智,幺儿啊,男人的心,此后都莫信了啊。”
徐家,必死一人。
母亲丁宁了她很多,如何治家,如何驭夫,如何教子……
翌日醒来,便见母亲红着眼圈守在她床头。
跨过那道殿门,一股血气翻涌,她折腰,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滴落在石榴色的衣袂上。
缭绕于心的万般疑乱,早已不必开口了。芷歌僵站着,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对兀自甜美对视的璧人,嗓际暗涌起一股腥甜。她生生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