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时，屋里的两人还没有睡着。博观在听冯三恪讲故事，他头偏在右边，脖子压都酸了，仍舍不得换个姿式。
一套拳练了三遍，保护便各自回屋去了，等着用朝饭。冯三恪一转头，却见虞锦站在廊下，披风裹得严严实实，毛领子也竖起来，只剩半张脸露在外边。
念着弥坚所说，他去外院漫步了一圈，隔得远远的便听到了保护的呼喝声。走去一看，公然是在练拳，他就站在边上跟着比划。
月钱二两半，他没花向，能全攒下，两个月就是五两，一年三十两，这么算算四年才气还上……
冯三恪听弥坚说他们都是虞家镖队分出来的。商贾之家不得募集私兵，虞家家大业大，更不肯意招眼，养着十只镖队轮着派活，一年走两趟，留在府里的时候就担起护院一职。
“爷如何醒得这么早？”
可锦爷何止是一天一条语录，如果他会写字，一天就能记一本！
他摊开手，掌内心躺着三条小小的金鱼。是真的金子雕成的鱼，一只尚不及小指长，却连背上鳞片都刻得邃密，栩栩如生。
——也个个是傻子，他这个背着一身骂名的嫌犯，说甚么他们就信甚么。
“乡间性命贱，畜牲命更贱，不像你们城里人，抱只兔子都当儿子养。我甚么畜牲都杀过，架也打过很多，却独独没伤过人的性命——何况，那是我亲爹娘。”
如果不想求人，中间那条街上有个私塾，就是束脩实在是贵。不过府里每月月银二两半，攒两个月倒也够了。
“问我？”
廊前有雕栏遮挡，两人一在内一在外，对视着，没话说。
博观迟疑好半天，细声细气开了口：“冯哥我问你个事儿，你别不欢畅啊。”
“不早了，睡吧。”
天晓得冯三恪头回被他这么喊醒的时候，一睁眼瞥见面前一张白森森的脸，惊得差点抬脚踹上去。
这日飘了些雪籽，冯三恪觉少，早夙起了身，出门一瞧，雪只铺了薄薄一层，还没挡住地。
博观怔怔看着他，眼里泪光闪动。冯三恪最后一句话刚落，这孩子“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三孩子就跑走了，像是怕他把金鱼还返来似的，跑得挺快，他没能把人喊住。
冯三恪摇点头：“没有，就是跟着比划比划。之前一身力量，徒步走四五十里也不感觉有甚么，牢里住了半年，身子不好了，那天在集市上逛了一上午，返来竟感觉累。”
虞锦噗一声笑了，问他：“你习过武？”
虞锦笑眯眯拍拍他肩膀：“管十户庄稼汉、百亩地步即为地主，管千亩地步为里正；千户万户的口粮全交予一人手——即为商。位高则责大，哪一行都是一样的事理。”
说到此处，博观声音更加得小，连吐息声都轻得听不着了：“晌中午候有人叫我出去，是之前同屋的两个哥哥，他俩叫我别跟你走得太近，最好从速换个屋子，去跟他们挤挤，也比呆在你身边好。”
刚走出两步，身后的人脱口而出：“不做保护，我想从商！”
冯三恪笑声降落，用心吓他：“那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