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举止鲁莽,言语霸道,秦妈妈全视若无睹,只温吞笑着,悄悄拍打他肩头和前襟的灰尘,“少爷着公服回府,怕是从府衙赶过来的。瞧这一身风尘,让夫人见了又生不喜,快进屋梳洗一番。”
眼看着男人行至门前,秦妈妈高出一步,“瞧这满头大汗的,少爷先安息半晌,待老奴入内禀告了夫人,再来相请少爷。”
秦妈妈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提及,。
何况少爷是夫人的命根子,少爷返来了,不定能让夫人纾解郁结,重燃求生之念。
“・・・・・・这下好了,尤氏殂陨,大少爷不得老爷青睐,今后・・・・・・”
“前日您给的方剂夫人喝了是管用的,可只用了一剂便不肯再喝了。”
秦妈妈忙不迭点头,“确切如此,自打胎落,夫人就没睡过安稳觉,吃得也少,一日里喝两口稀饭了事,老是神采惨白,精力不济。”
主位上,秋云水了然一笑,水袖轻摆,“巧莺先下去,快请萧孺人出去。”
“这・・・・・・”,秦妈妈绞着帕子,偶然地伸出舌尖抿了抿起了干皮的唇角,大夫的话并未令她豁然,反而更加心乱如麻,夫人的命便是她的命,现在她仿佛被人捏住了命门,存亡全在别人手中,“没旁的体例?”
“唉・・・・・・如果当日依方・・・・・・”,原想责怨两句,后念起主仆之分终归不当,便将余下的话吞咽回腹,矮身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玉瓶交予秦妈妈,“此乃桂枝茯苓丸。我再另开一方・・・・・・”,说着,朝秦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隔着厚厚的帘帐轻声说,“夫人,老奴随大夫到外间取方,您先歇着。”
帐内无人回应。
余光中,巧莺扶柳而立,一只手扣紧了树身,目工夫鹫,恨恨地瞪着厅堂方向。
男人如遭雷劈,浑身遽然一震,脸上的红晕尚未消逝,便蒙上一层阴翳,声音颤抖着问道,“如何回事?”
守门婆子得令退出,反是巧莺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嗔裹怨地偷瞧秋云水,欲语还休的模样好似得了负心郎的萧瑟,又像失了长辈宠嬖的顽童,看得脾气尚算平和的文尝眼中都蹿了火,颤栗了浓眉,厉声呵叱,“巧莺!”
“淤血水气相互,停滞经脉,血不得归经而溢于脉外,故漏下不止。”
实在当众说出那句话时,秦妈妈心下便立生悔意,夫人大病未愈,民气浮动,年青的丫头们心机活络得很,这山望着那山高,见她这般失态,不免有一个两个不诚恳的做出叛主之事。
“只此一方”,大夫把药箱褡裢扶到肩上,“秦妈妈尚需好生安慰开解。”
一声高喝,骇得巧莺一个激灵,被避退的轻愁薄怨瞬息烟消云散,红晕嚯地爬上了双颊,仓促福了福身子,遁逃般低头而走,于门外碰上劈面而来的萧孺人,只浅浅矮了矮身,快步拜别。
“大夫,请。”
男人几乎站立不住,身形晃了两晃,咬紧牙根突入了阁房。
风趣,萧孺人暗忖,一身姹紫烟裙衬得本就婉约雍容的脸上,笑容愈发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