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休要折煞了我,鄙人于礼部司任职,蝇蝇小官,不敷挂齿。”
秋云水抬抬下巴,“搁着吧”
“是”,文尝呐呐。
她没出声挽留,任他分开,自顾自地用起了飧餐。
“中间醒了?”
秋云水回过神来,一阵慌乱,仓猝道,“老爷多虑了,不过昨夜做了恶梦,眼下仍有些恍忽,想必安息半晌就好了。”
“老爷?”,秋云水开口唤醒冥思中的狄应,“老爷累了?”
二人又一番酬酢,狄琼之晓得殷商家道落魄,命途磋磨多舛,年幼时双亲相敬如宾,和乐静美,熟料生母突焦炙症,憾然离世,留下他与父亲相依为命。厥后父亲令娶,继母不慈,明里宽仁暗里摧辱,他不甘受气,幼年离家,却于半途上强遭剪径,被掳上庙门,吃尽了苦头,好生不易逃将出来,四周流浪,常遭恶霸凌辱,练就了一身扛打的本领,机遇偶合之下,被折冲府果毅都尉撞见,惜他筋骨倔强,便支出麾下,授以箭术,直至目前。
“中间当日酒醉,想必记不得了,也罢,萍水相逢,如此陋室得留中间一晚,已是甚幸,不必多做穷究。”,那人笑道。
狄琼之不忍推让,无法转而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从指缝中看去,恍惚一团光影,一个非常魁伟的身形背光而立,腰间挎着一柄长刀,缓缓走上前来,“想来中间平素鲜少贪酒,不若怎会一醉宿两日。”
狄琼之情急之下扯住他的衣衫,“怎好再费事兄台。”
“不费事,井口就在屋外。”
刚欲着靴下地,柴门俄然被人推开,吱呀叫起,夺目标日光猝不及防地刺入房间,狄琼之不由得抬手遮住双眼。
喉咙口火烧火燎地号令着干渴,翻开粗糙枯燥的被子,摸索着靠近床边,低头一看,六合靴规端方矩摆在床下,触手可及的柜板上搁了一副黑陶茶具,拎起来,哐当哐当八分满,忙不迭地连吞三杯,舌根处才潮湿了些,又饮了几杯,腹内一片清冷。
秋云水刚要点头,便见他撩衣起家,沉默朝外走去了。
真是巧,尤良昨夜亦是梦魇不竭,还将狄令的死因偶然间道出了口,她是被狄令的灵魂所迷吗?
奉养的丫环哈腰帮将每样菜肴顺次夹起少量到了碟子上,再袖不沾桌地放在两位主子面前,而后,无声无息退到一旁。
望了望门外,狄琼之起家拜别,“长婴兄,天气不早,望京这便告别了,我们来日再叙。”
那秋云水呢?又因何所惧?
光芒疏漏的房间内,狄琼之扶着头从床上撑坐起家,初醒的昏沉与脑袋里的钝痛一时令他有些含混,茫然环顾四周,混浑沌沌中只现出几条表面,过了会儿缓过神来,才看清这是一间极其粗陋的斗室,一床一柜一盆架,再多没有了,门窗紧闭,密不通风,几条固执的光芒从厚重的窗布中挤了出去,才不致室内之人伸手不见五指。
“他有甚么事,不过缺银短衣那一套,我累了,得空理睬他。”
狄应摇点头,心不在焉地答道,“今晚早些歇着吧,莫胡思乱想了。”
见她不肯说,狄应也就不问了,偌大的府邸内,浑浊还少么?
殷商大笑,“如此,便不强留望京兄了,慢走。”
“也好,只是门庭粗陋,折损了望京兄,长婴实在不安。”
他并未穷究此事,毕竟,昨日死昨日毕,彻夜人彻夜尚在。
狄应一时为此笑所迷,口气也跟着轻柔了很多,“孟州是你母族地点,语儿又是你膝下独女,他们定会善待她的,你确不必整日忧心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