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者跳在空中,用手搭凉篷而看,他也心惊道:“师父啊,端的是难,端的是难!这条河若论老孙去呵,只消把腰儿扭一扭,就畴昔了;若师父,诚千分难渡,万载难行。”三藏道:“我这里一望无边,端的有多少宽广?”行者道:“径过有八百里远近。”
算来只为取经人,肝火冲天不忍耐。搅得那鯾鲌鲤鳜退鲜鳞,龟鳖鼋鼍伤嫩盖;红虾紫蟹命皆亡,水府诸神朝上拜。只听得波翻浪滚似雷轰,日月无光六合怪。二人整斗有两个时候,不分胜负。这才是铜盆逢铁帚,玉磬对金钟。
他两个未几时按落云头,早来到流沙河岸。猪八戒认得是木叉行者,引师父上前驱逐。那木叉与三藏礼毕,又与八戒相见。八戒道:“向蒙尊者唆使,得见菩萨,我老猪果守法教,今喜拜了沙门。这一贯在途中奔碌,未及称谢,恕罪恕罪。”行者道:
八戒道:“哥哥怎的定得个远近之数?”行者道:“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休咎。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高低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长老忧嗟烦恼,兜回马,忽见岸上有一通石碑。三众齐来看时,见上有三个篆字,乃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师徒们正看碑文,只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非常凶丑:一头红焰发疏松,两只圆睛亮似灯。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那怪一个旋风,奔登陆来,径抢唐僧,慌得行者把师父抱住,急登高岸,回身走脱。那八戒放下担子,掣出铁钯,望妖精便筑,那怪使宝杖架住。他两个在流沙河岸,各逞豪杰。这一场好斗:九齿钯,降妖杖,二人相敌河岸上。
“师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那师父苦留不住。他打个唿哨,跳到前边。本来那怪与八戒正战到好处,难明难分,被行者轮起铁棒,望那怪着头一下,那怪急回身,仓猝躲过,径钻入流沙河里。气得个八戒乱跳道:“哥啊!谁着你来的!那怪垂垂手慢,难架我钯,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
三藏在顿时忙呼道:“门徒,你看那前边水势宽广,怎不见船只行走,我们从那边畴昔?”八戒见了道:“果是狂澜,无舟可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