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道:“师父,有一桩事儿和你计算计算。”长老道:“甚么事?”行者道:“我白天与那太子夸口,说我的手腕比山还高,比海还深,拿那妖精如探囊取物普通,伸了手去就拿将转来,却也睡不着,想起来,有些难哩。”唐僧道:“你说难,便就不拿了罢。”行者道:“拿是还要拿,只是理上不顺。”唐僧道:“这猴头胡说!妖精夺了人君位,如何叫做理上不顺!”行者道:“你白叟家只知念佛拜佛,打坐参禅,那曾见那萧何的律法?常言道,拿贼拿赃。那怪物做了三年天子,又未曾走了马脚,漏了风声。他与三宫妃后同眠,又和两班文武共乐,我老孙就有本领拿住他,也不好定个罪名。”唐僧道:“如何不好科罪?”行者道:“他就是个没嘴的葫芦,也与你滚上几滚。他敢道:我是乌鸡国王,有甚逆天之事,你来拿我?将甚执照与他折辩?”唐僧道:“凭你怎生裁处?”行者笑道:“老孙的计已成了,只是干碍着你白叟家,有些儿护短。”唐僧道:“我如何护短?”行者道:“八戒生得夯,你有些儿方向他。”唐僧道:“我如何向他?”行者道:“你若不向他啊,且现在把胆放大些,与沙僧只在这里。待老孙与八戒趁此时先入那乌鸡国城中,寻着御花圃,翻开琉璃井,把那天子尸首捞将上来,包在我们承担里。明日进城,且不管甚么倒换文牒,见了那怪,掣棍子就打。他但有言语,就将骨榇与他看,说你杀的是这小我!却教太子上来哭父,皇后出来认夫,文武多官见主,我老孙与兄弟们脱手。这才是有仇家的官事好打。”
行者离了师父,径到八戒床边,叫:“八戒!八戒!”那白痴是走路辛苦的人,丢倒头只情打呼,那边叫得醒?行者揪着耳朵,抓着鬃,把他一拉,拉起来,叫声“八戒。”那白痴还打棱挣,行者又叫一声,白痴道:“睡了罢,莫顽!明日要走路哩!”行者道:“不是顽,有一桩买卖,我和你做去。”八戒道:“甚么买卖?”
行者道:“你可曾听得那太子说么?”八戒道:“我未曾见面,未曾闻声说甚么。”行者说:“那太子告诵我说,那妖精有件宝贝,万夫不当之勇。我们明日进朝,不免与他争敌,倘那怪执了宝贝,降倒我们,却不反成不美,我想着打人不过,不如先动手。
一念静观尘凡佛,十方同看降威神。
太子仓猝上马,出后宰门,躲离城池,端的是噙泪叩首辞国母,含悲顿首复唐僧。未几时,出了城门,径珍宝林寺庙门前上马。众军士接着太子,又见红轮将坠。太子传令,不准军士乱动,他又单独个入了庙门,整束衣冠,拜请行者。只见那猴王从正殿摇扭捏摆走来,那太子双膝跪下道:“师父,我来了。”行者上前搀住道:“请起,你到城中,可曾问谁么?”太子道:“问母亲来。”将媒介尽说了一遍。行者微浅笑道:“如果那般冷啊,想是个甚么冰冷的东西变的。不打紧!不打紧!等我老孙与你扫荡。却只是本日晚了,不好行事。你先归去,待明早我来。”
八戒急转头看,不见水晶宫门,一把摸着那天子的尸首,慌得他脚软筋麻,撺出水面,扳着井墙,叫道:“师兄!伸下棒来救我一救!”行者道:“可有宝贝么?”八戒道:“那边有!只是水底下有一个井龙王,教我驮死人,我未曾驮,他就把我送出门来,就不见那水晶宫了,只摸着阿谁尸首,唬得我手软筋麻,挣搓不动了!哥呀!好歹救我救儿!”行者道:“阿谁就是宝贝,如何不驮上来?”八戒道:“知他死了多少时了,我驮他怎的?”行者道:“你不驮,我归去耶。”八戒道:“你回那边去?”行者道:“我回寺中,同师父睡觉去。”八戒道:“我就不去了?”行者道:“你爬得上来,便带你去,爬不上来,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