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道:“你们走错路了,你休寻他,各个顾命去也。”行者道:
却说孙行者自南庄人家摄了一钵盂斋饭,驾云回返旧路。
孙大圣上前道:“你孙外公在这里也!快早还我师父,两无毁伤!若道半个不字,我教你死无葬身之地!”那魔喝道:“我把你这个大胆泼猴精!你有些甚么手腕,敢出这般大言!”行者道:“你这泼物,是也未曾见我老孙的手腕!”那妖魔道:“你师父盗窃我的衣服,实是我拿住了,现在待要蒸吃。你是个甚么豪杰,就敢上我的门来取讨!”行者道:“我师父乃忠良朴重之僧,岂有偷你甚么妖物之理?”妖魔道:“我在山路边点化一座仙庄,你师父潜入内里,敬爱情欲,将我三领纳锦绵装背心儿偷穿在身,只要赃证,故此我才拿他。你今果有手腕,即与我比势,倘使三合敌得我,饶了你师之命;如敌不过我,教你一起归阴!”
那老者道:“这和尚胡说了。你师父在通衢上等你化斋,似这千里之遥,就会走路,也须得六七日,走归去又要六七日,却不饿坏他也?”行者笑道:“不瞒老施主说,我才然离了师父,还不上一盏热茶之时,却就走到此处。现在化了斋,还要趁去作午斋哩。”老者见说,心中惊骇道:“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里就走。行者一把扯住道:“施主那边去?有斋快化些儿。”老者道:“不便利!不便利!别转一家儿罢!”行者道:“你这施主,好不会事!你说我离此有千里之遥,若再转一家,却不又有千里?
急依路看着马蹄,向西而赶。行有五六里,正在凄怆之际,只闻得北坡外有人言语。看时,乃一个老翁,毡衣苫体,暖帽蒙头,足下踏一双半新半旧的油靴,手持着一根龙头拐棒,后边跟一个年幼的僮仆,折一枝腊梅花,自坡前念歌而走。行者放下钵盂,觌面道个问讯,叫:“老公公,贫僧问讯了。”那老翁即便回礼道:“长老那边来的?”行者道:“我们东土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一行师徒四众。我因师父饥了,特去化斋,教他三众坐在那山坡平处相候。及返来不见,不知往那条路上去了。动问公公,可曾瞥见?”老者闻言,呵呵嘲笑道:“你那三众,可有一个长嘴大耳的么?”行者道:“有有有!”“又有一个倒霉色脸的,牵着一匹白马,领着一个白脸的胖和尚么?”行者道:“是是是!”
毕竟不知这番如何成果,且听下回分化。
话说那座楼房果是妖精点化的,整天在此拿人。他在洞里正坐,忽闻得痛恨之声,急出门来看,果见捆住几小我了。妖魔即唤小妖,同到那厢,收了楼台房屋之形,把唐僧搀住,牵了白马,挑了行李,将八戒沙僧一齐捉到洞里。老妖魔登台高坐,众小妖把唐僧推近台边,跪伏于地。妖魔问道:“你是那方和尚?
真是饿杀我师父也。”那老者道:“实不瞒你说,我家长幼六七口,才淘了三升米下锅,还未曾煮熟。你且到别处去转转再来。”行者道:“前人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贫僧在此等一等罢。”那老者见缠得紧,恼了,举藜杖就打。行者公开不惧,被他照秃顶上打了七八下,只当与他拂痒。那老者道:“这是个撞头的和尚!”行者笑道:“老官儿,凭你如何打,只要记得杖数明白,一杖一升米,渐渐量来。”那老者闻言,急丢了藜杖,跑出来把门关了,只嚷:“有鬼!有鬼!”慌得那一家儿战战兢兢,把前后门俱关上。行者见他关了门,心中暗想:“这老贼才说淘米下锅,不知是虚是实。常言道,道化贤能释化愚。且等老孙出来看看。”好大圣,捻着诀,使个隐身遁法,径走入厨中看处,公然那锅里气腾腾的,煮了半锅干饭。就把钵盂往里一桠,满满的桠了一钵盂,即驾云回转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