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痴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青锦直裰,斯斯文文,走入门里,只见是三间大厅,帘栊高控,静悄悄全无人迹,也无桌椅家火。转过屏门,往里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后有一座大楼,楼上窗格半开,模糊见一顶黄绫帐幔。白痴道:“想是有人怕冷,还睡哩。”他也不分表里,拽步走上楼来,用手翻开看时,把白痴唬了一个躘踵。本来那帐里象牙床上,白媸媸的一堆骸骨,骷髅有巴斗大,腿挺骨有四五尺长。白痴定了性,止不住腮边泪落,对骷髅点头叹云:“你不知是那代那朝元帅体,何邦何国大将军。当时豪杰争强胜,本日苦楚露骨筋。不见妻儿来奉养,那逢士卒把香焚?谩观这等真堪叹,可惜兴王霸业人。”八戒正才感慨,只见那帐幔后有火光一幌。白痴道:“想是有奉养香火之人在前面哩。”急转步过帐旁观,倒是穿楼的窗扇透光。
径至山坡平处,按下云头,早已不见唐僧,不知何往,棍划的圈子还在,只是人马都不见了。回看那楼台处所,亦俱无矣,惟见山根怪石。行者心惊道:“不消说了!他们定是遭那毒手也!”
话说那座楼房果是妖精点化的,整天在此拿人。他在洞里正坐,忽闻得痛恨之声,急出门来看,果见捆住几小我了。妖魔即唤小妖,同到那厢,收了楼台房屋之形,把唐僧搀住,牵了白马,挑了行李,将八戒沙僧一齐捉到洞里。老妖魔登台高坐,众小妖把唐僧推近台边,跪伏于地。妖魔问道:“你是那方和尚?
行者才起云头,寻庄化斋,一向南行,忽见那古树参天,乃一村落舍。按下云头,细心旁观,但只见:雪欺衰柳,冰结方塘。
却说孙行者自南庄人家摄了一钵盂斋饭,驾云回返旧路。
“那白脸者是我师父,那怪样者是我师弟。我与他共发虔心,要往西天取经,如何不寻他去!”老翁道:“我才然今后过期,瞥见他错走了途径,突入妖魔口里去了。”行者道:“烦公公指教指教,是个甚么妖魔,居于何方,我好上门取索他等,往西天去也。”老翁道:“这座山叫做金皘山,山前有个金皘洞,那洞中有个独角兕大王。那大王神通泛博,威武高强。那三众此回断没命了,你若去寻,只怕连你也难保,不如不去之为愈也。我也不敢阻你,也不敢留你,只凭你心中度量,”行者再拜称谢道:“多蒙公公指教,我岂有不寻之理!”把这斋饭倒与他,将这空钵盂自家清算。那老翁放下拐棒,接了钵盂,递与僮仆,现出本象,双双跪下叩首叫:“大圣,小神不敢坦白,我们两个就是此山山神地盘,在此候接大圣。这斋饭连钵盂,小神收下,让大圣身轻好施法力。待救唐僧出难,将此斋还奉唐僧,方显得大圣至恭至孝。”行者喝道:“你这毛鬼讨打!既知我到,何不早迎?却又这般藏头露尾,是甚事理?”地盘道:“大圣性急,小神不敢冒昧,恐犯威颜,故此隐象奉告。”行者息怒道:“你且记打!好生与我收着钵盂!待我拿那妖精去来!”地盘山神遵领。
那老者道:“这和尚胡说了。你师父在通衢上等你化斋,似这千里之遥,就会走路,也须得六七日,走归去又要六七日,却不饿坏他也?”行者笑道:“不瞒老施主说,我才然离了师父,还不上一盏热茶之时,却就走到此处。现在化了斋,还要趁去作午斋哩。”老者见说,心中惊骇道:“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里就走。行者一把扯住道:“施主那边去?有斋快化些儿。”老者道:“不便利!不便利!别转一家儿罢!”行者道:“你这施主,好不会事!你说我离此有千里之遥,若再转一家,却不又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