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圣,转石屏,别了八戒,摇身还变个蜜蜂儿,飞入门里,见那门里有两个丫环,头枕着梆铃,正然睡哩。却到花亭子旁观,那妖精本来弄了半夜,都辛苦了,一个个都不知天晓,还睡着哩。行者飞来前面,模糊的只闻声唐僧声唤,忽昂首,见那步廊下四马攒蹄捆着师父。行者悄悄的钉在唐僧头上,叫:“师父。”唐僧认得声音,道:“悟空来了?快救我命!”行者道:“夜来功德如何?”三藏咬牙道:“我宁死也不肯如此!”行者道:“昨日我见他有相怜相爱之意,却如何本日把你这般波折?”三藏道:“他把我缠了半夜,我衣不解带,身未沾床。他见我不肯相从,才捆我在此。你千万救我取经去也!”他师徒们正然问答,早惊醒了阿谁妖精。妖精虽是下狠,却另有流连不舍之意,一觉翻身,只闻声“取经去也”一句,他就滚下床来,厉声高叫道:“好伉俪不做,却取甚么经去!”行者慌了,撇却师父,急展翅,飞将出去,现了秘闻,叫声“八戒。”那白痴转过石屏道:“那话儿成了否?”行者笑道:“未曾!未曾!教员父被他摩弄不从,恼了,捆在那边,正与我诉说前情,那怪惊醒了,我慌得出来也。”八戒道:“师父曾说甚来?”行者道:“他只说衣不解带,身未沾床。”八戒笑道:“好!好!好!还是个真和尚!我们救他去!”
行者捧首,皱眉苦面,叫声“短长!短长!”八戒到跟前问道:“哥哥,你如何正战到好处,却就叫苦连天的走了?”行者抱着头,只叫:“疼!疼!疼!”沙僧道:“想是你头风发了?”行者跳道:“不是!不是!”八戒道:“哥哥,我未曾见你受伤,却头疼,何也?”行者哼哼的道:“了不得!了不得!我与他正然打处,他见我破了他的叉势,他就把身子一纵,不知是件甚么兵器,着我头上扎了一下,就这般头疼难禁,故此败了阵来。”八戒笑道:“只这等静处常夸口,说你的头是修炼过的。却如何就不由这一下儿?”行者道:“恰是,我这头自从修炼成真,盗食了蟠桃仙酒,老子金丹,大闹天宫时,又被玉帝差大力鬼王、二十八宿,押赴斗牛宫到处斩,那些神将使刀斧锤剑,雷打火烧,及老子把我安于八卦炉,熬炼四十九日,俱未伤损。本日不知这妇人用的是甚么兵器,把老孙头弄伤也!”沙僧道:“你放了手,等我看看。莫破了!”行者道:“不破!不破!”八戒道:“我去西梁国讨个膏药你贴贴。”行者道:“又不肿不破,如何贴得膏药?”八戒笑道:“哥啊,我的胎前产后病倒未曾有,你倒弄了个脑门痈了。”沙僧道:“二哥且休讽刺。现在天气晚矣,大哥伤了头,师父又不知死活,怎的是好!”行者哼道:“师父没事。我出来时,变作蜜蜂儿,飞入内里,见那妇人坐在花亭子上。
少顷,两个丫环,捧两盘馍馍:一盘是人肉馅,荤的;一盘是邓沙馅,素的。又着两个女童扶师父出来吃一个压惊,又要与师父做甚么道伴儿。师父始初不与那妇人答话,也不吃馍馍,后见他蜜语美语,不知如何,就开口说话,却说茹素的。那妇人就将一个素的劈开递与师父,师父将个囫囵荤的递与那妇人。妇人道:‘怎不劈破?’师父道:‘削发人不敢破荤。’那妇人道:‘既不破荤,前日如何在子母河边饮水高,本日又好吃邓沙馅?’师父不解其意,答他两句道:‘水高船去急,沙陷马行迟。’我在格子上闻声,恐怕师父乱性,便就现了原身,掣棒就打。他也使神通,喷出烟雾,叫收了御弟,就轮钢叉,与老孙打出洞来也。”沙僧传闻,咬指道:“这泼贱也不知从那边就随将我们来,把上项事都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