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听得此言,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师父,你忒不济,略有些病儿,就起这个意念。你如果病重,要死要活,只消问我。我老孙自有个本领,问道‘阿谁阎王敢起心?阿谁判官敢出票?阿谁鬼使来勾取?’若恼了我,我拿出那大闹天宫之性子,又一起棍,打入幽冥,抓住十代阎王,一个个抽了他的筋,还不饶他哩!”三藏道:“门徒呀,我病重了,切莫说这大话。”八戒上前道:“师兄,师父说不好,你尽管说好,非常不尴魀。我们趁早筹议,先卖了马,典了行囊,买棺木送终散火。”行者道:“白痴又胡说了!你不晓得师父是我佛如来第二个门徒,原叫做金蝉长老,只因他骄易佛法,该有这场大难。”
却说行者斗得心焦性燥,闪一个空,一棍把那妖精打落下来,乃是一只花鞋。行者晓得中了他计,赶紧回身来看师父。那有个师父?只见那白痴和沙僧口里呜哩呜哪说甚么。行者肝火填胸,也不管好歹,捞起棍来一片打,连声叫道:“打死你们!打死你们!”那白痴慌得走也没路,沙僧倒是个灵山大将,见得事多,就软款和顺,近前跪下道:“兄长,我晓得了,想你要打杀我两个,也不去救师父,独自回家去哩。”行者道:“我打杀你两个,我自去救他!”沙僧笑道:“兄长说那边话!无我两个,真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兄啊,这行囊马匹,谁与看顾?宁学管鲍分金,休仿孙庞斗智。自古道,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望兄长且饶打,待天明和你同心戮力,寻师去也。”
拿着一条不短不长的金箍棒,来无影,去无踪。说甚么大精小怪,那怕他惫懒膭脓!一赶赶上去,跑的跑,颤的颤,躲的躲,慌的慌;一捉捉将来,锉的锉,烧的烧,磨的磨,舂的舂。恰是八仙同过海,单独显神通!众和尚,我拿这妖精与你看看,你才认得我老孙!”众僧听着,暗点头道:“这贼秃开大口,话大话,想是有些来源。”都一个个诺诺连声,只要那喇嘛僧道:“且住!你教员父贵恙,你拿这妖精不至紧。鄙谚道,公子登筵,不醉便饱;懦夫临阵,不死即伤。你两下里角斗之时,倘贻累你师父,不当稳便。”行者道:“有理!有理!我且送凉水与师父吃了再来。”
一宵晚话不题。及天了然,行者起来,教八戒沙僧清算行囊马匹,却请师父走路。此时长老还贪睡未醒,行者近前叫声“师父。”那师父把头抬了一抬,又未曾承诺得出。行者问:“师父如何说?”长老嗟叹道:“我如何这般头悬眼胀,浑身皮骨皆疼?”八戒传闻,伸手去摸摸,身上有些发热。白痴笑道:“我晓得了,这是昨晚见没钱的饭,多吃了几碗,倒沁着头睡,伤食了。”行者喝道:“胡说!等我问师父,端的何如。”三藏道:“我半夜之间,起来解手,未曾戴得帽子,想是风吹了。”行者道:“这还说得是,现在可走得路么?”三藏道:“我现在起坐不得,如何上马?但只误了路啊!”行者道:“师父说那边话!常言道,一日为师,毕生为父。我等与你做门徒,就是儿子普通。又说道,养儿不消阿金溺银,只是见景生情便好。你既身子不快,说甚么误了路程,便宁耐几日何妨!”兄弟们都伏侍着师父,不觉的早尽午来昏又至,良宵才过又侵晨。
那孙大圣精力抖擞,棍儿没半点差池。妖精自料敌他不住,猛可的眉头一蹙,计上心来,抽身便走。行者喝道:“泼货!那走!快快来降!”那妖精只是不睬,直今后退。等行者赶到告急之时,即将左脚上花鞋脱下来,吹口仙气,念个咒语,叫一声“变!”就变做本身模样,使两口剑舞将来,真身一幌,化阵清风而去。这却不是三藏的灾星?他便径撞到方丈里,把唐三藏摄将去云头上,杳杳冥冥,霎霎眼就到了陷空山,进了无底洞,叫小的们安排素筵席结婚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