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晨雾里,雁唳晓云间。峨峨矗矗峰排戟,突突磷磷石砌磐。
行者笑道:“这日把儿那边便得饥!老孙曾五百年不吃饮食哩!”众僧不知是实,只觉得谈笑。斯须拿来,行者也吃了,道:“且清算睡觉,待明日我等都去相持,拿住妖王,庶可救师父也。”沙僧在旁道:“哥哥说那边话!常言道,逗留长智。那妖精倘或今晚不睡,把师父害了,却如之何?不若现在就去,嚷得他措手不及,方才好救师父。少迟,恐有失也。”八戒闻言,抖擞神威道:“沙兄弟说得是!我们都趁此月光去降魔耶!”行者依言,即叮咛寺僧:“看管行李马匹,待我等把妖精捉来,对本府刺史证其假佛,免却灯油,以苏概县小民之困,却不是好?”众僧领诺,称谢不已。他三个遂纵起祥云,出城而去。恰是那:懒惰无拘禅性乱,灾危有分道心蒙。
顶巅高万仞,峻岭迭千湾。野花佳木知春发,杜宇黄莺应景妍。
众僧道:“我这里乃天竺外洋郡,金平府是也。”唐僧道:“贵府至灵山另有很多远近?”众僧道:“其间到都下有二千里,这是我等走过的。西去到灵山,我们未走,不知另有多少路,不敢妄对。”唐僧谢了。
那妖喝道:“你是那闹天宫的孙悟空?端的是闻名未曾见面,见面羞杀天神!你本来是这等个猢狲儿,敢说大话!”行者大怒,骂道:“我把你这个偷灯油的贼!油嘴妖怪,不要胡谈!快还我师父来!”赶近前,轮铁棒就打。那三个老妖,举三般兵器,急架相迎。这一场在山凹中好杀:钺斧钢刀扢挞藤,猴王一棒敢来迎。辟寒辟暑辟尘怪,认得齐天大圣名。棒起致令神鬼怕,斧来刀砍乱高涨。好一个混元有法真空像!抵住三妖假佛形。那三个偷油润鼻本年犯,务捉钦差驾下僧。这个因师不惧山程远,阿谁为嘴长年设献灯。乒乓只听刀斧响,劈朴惟闻棒有声。
正说处,只听得半空中呼呼风响,唬得些看灯的人尽皆四散。那些和尚也立不住脚道:“教员父,归去罢,风来了。是佛爷降祥,到此看灯也。”唐僧道:“怎见得是佛来看灯?”众僧道:“年年如此,不上半夜就有风来,晓得是诸佛降祥,以是人皆躲避。”唐僧道:“我弟子原是思佛念佛拜佛的人,今逢佳景,果有诸佛来临,就此拜拜,多少是好。”众僧连请不回。少时,风中果现出三位佛身,近灯来了。慌得那唐僧跑上桥顶,倒身下拜。行者仓猝扯起道:“师父,不是好人,必然是妖邪也。”
修禅那边用工夫?马劣猿颠速剪除。牢捉牢拴生五彩,停息暂住堕三途。若教安闲神丹漏,才放安闲玉性枯。喜怒忧思须扫净,得玄得妙恰如无。话表唐僧师徒四众离了玉华城,一起安稳,诚所谓极乐之乡。去有五六日程途,又见一座城池,唐僧问行者道:“此又是甚么处所?”行者道:“是座城池,但城上有杆无旗,不知处所,俟近前再问。”及相称东厢,见那两边茶坊酒坊鼓噪,米市油房热烈。街衢中有几个无事闲游的荡子,见猪八戒嘴长,沙和尚脸黑,孙行者眼红,都拥拥簇簇的争看,只是不敢近前而问。唐僧捏着一把汗,唯恐他们肇事。又走过几条巷口,还不到城,忽见有一座庙门,门上有慈云寺三字,唐僧道:“此处略出来歇歇马,打一个斋如何?”行者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