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么好怕的!你虽不如你大师兄天禀出众,却为人诚笃勤恳、秉节慎重,身为二师兄,亦当为众师弟榜样。何况有些人不是光靠天禀便能够站住脚根,这个事理你可明白么?”玄虚子正声道。
仇戎见玄虚子正心中犹疑,趁其不备使出看家本领,从舌底翻出一根梅花针啐射而出。玄虚子始料未及忙闪身遁藏,仇戎顺势起家,一个箭步飞夺破窗而出,消逝在茫茫夜色。玄虚子幸运避过暗器,却见人已逃远,追悔莫及。他临窗而立,面对月夜碧空已有思路万千。
至于那幅《东篱采菊图》,恰是出自虬髯道长之笔。这位道长削发前本是泰安地界一个王姓官宦后辈。其父不但贵为朝廷命官更是当朝一名书画大师,后因谋逆罪名缠累冤死狱中。自此他家道每况日下,人丁凋敝,只得沦落街头靠卖画餬口,江湖上流落数载,却在机遇之下得一怪杰指导削发为道,授之以玄门武功。虬髯道长在武学上开蒙虽迟,却有非常悟性,十年间已修炼成一名当世妙手,后又因与武当派产生千丝万缕的扳连干系,在江湖上累负名誉。
疤脸道人当时早已胆怯,正在策画如何逃脱。玄虚子却更显不慢不急,调侃道:“尝闻江湖中水月灵宫的独门秘技《千面易容术》匿迹已久,不想为师本日有幸一见。据传水月灵宫向来只要女弟子。为师好歹与你师徒一场,却还未曾见过你的真貌,还不从速让为师一睹‘芳’容?”
距常德府西郊不远外,有一座横亘数十里的矮山。山势逶迤环拱、岗峦相属。山上多生寒松翠柏,偶有清泉下注。沅江之水浩浩汤汤与西南山麓相接,郁郁沉着、曲回东流。峰顶险绝之处有一座道观,名曰太和观,整天烟雾环绕、香火熏人。
玄虚子提早出关已是自损经脉,待要元气规复尚需花上三五光阴。所谓人危自乱,他自知功力亏损,又见弟子们“撒星剑阵”的火候未及炉纯。忧心之下遂命弟子们轮番站岗,日夜扼守观门。自此每日亲督剑阵,严苛不怠。
疤脸道人借端对众羽士说道:“诸位师弟,本日我们练习都辛苦了,各自歇息去罢。”羽士们闻言长剑入鞘,一哄而散。
玄虚子见他这般狰狞模样感到一阵不舒畅,心道:“这厮生的这般丑恶,真不如他先前一张疤脸入眼。”疤脸道人面貌既改,脾气更显张狂,指着玄虚子骂道:“牛鼻子,可听过爷爷我“夜燕神行”的威名?”
“是…师父。”孟奇唯唯答道。
疤脸道人未敢轻动,稍事半晌才又重燃火烛。他将火烛移近,模糊窥见那道长满腮虬髯业已斑白,面如重枣,双目闭合,眉宇之间一股真气凝淤,严态威仪。
本来这疤脸道人身居太和观除了每日练功习武外,在真武大帝尊像前念佛诵文亦不成少,久之业已颇识道家经文。这字中内容清楚是《平静经》中教人物我两忘之言。虬髯道长更常常藉此劝戒弟子做人勿动贪念。他深知虬髯道长人多智谋,常日脾气又怪,为人处世常教人捉摸不透,心虚之处不由失声惊呼:“哎呀!不好!”一个回身便要夺窗而走。熟料正值此际虬髯道长突睁双眼,从椅子上跃然腾起,大运真气,双掌开阖,一道遒劲掌风便已将窗门关死。
待到寒鸦归巢,天空骤暗,瞬息间阴云会聚。淅沥沥的细雨自天涯垂直落下如针似芒。数日大雨令人早生腻烦,但似明天这般苦热,一时冷雨沾衣却如同久盼甘霖,众羽士镇静之余心机早已不在剑阵之上,方才的非常兴趣已减至三分。